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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关山 第91节
    大地震动,十余名佩刀轻骑片刻间便急停在路边,奔来的距离压根不超过三百丈。
    左右闪开,雄骏黑马越众而出。
    两
    边打个照面,萧挽风握着缰绳,马鞭收拢于鞍前,平静冲对方颔首:
    “好巧。偶遇。”
    坐在马上的林三郎瞳孔因过分震惊而剧烈收缩:“……好巧。殿、殿下晚上出门,吃酒?”
    萧挽风俯视着他,“不,寻人。”
    林三郎心里突地一跳,这么快便察觉谢六娘私逃了?!可别让这阎王迁怒到他身上……
    下一刻,只见河间王的视线果然缓缓转向路边的三位小娘子,挨个打量。
    下句开口却道:“谁当街抢你们?”
    林三郎:?
    街上百姓早乌泱泱围拢过来大片,不敢靠得太近,都远远地看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谢明裳仰头冲马上的郎君嫣然一笑,毫不心虚地抬手直指林慕远:“就是他!”
    林慕远:“……”
    萧挽风一哂。压根懒得理睬林慕远,只和谢明裳说话。
    “他也配抢你?”
    林慕远满身酒气都化作冷汗,瞠目注视谢六娘拉住黑马缰绳,仰脸笑盈盈闲说几句,面前这位喜怒难测的河间王终于冷眼盯住自己,缓缓将马鞭一圈圈地收拢,握在手掌中。
    这可不像“你追我逃”!
    究竟哪里不对劲?!
    喝醉酒的脑子嗡嗡地想不清楚,但林慕远本能地察觉危险,匆忙拨转马头,就要打马远离是非之地——
    谢明裳这时候倒几步小跑过来他马前了!
    稳准狠地抬手一抓,猛扯缰绳,林慕远的坐骑一个急停,她随即温柔地抚摸惊慌中的马儿鬃毛耳朵,
    “别慌,别慌,吁……”
    马儿乖巧地停在路边,不走了。
    林慕远:??!!
    ——
    主管京畿治安的拱卫司禁军匆忙赶到时,早已尘埃落定,地上一滩血迹。也不知人血还是马血。
    短暂而剧烈的冲突已结束。
    “两败俱伤啊,好惨,好惨。”
    谢明裳坐在街边观战完毕,掩着呵欠,被河间王府的马车接走时,还在心不在焉地念词:
    “把殿下的腿都伤着了……抽林三郎一顿马鞭子哪里够。”
    第61章 我想出关看看
    一起迅速而惨烈的殴斗发生在暮色昏茫街边。
    河间王据说腿脚旧疾被惊马踩踏,听着惨烈;林相家里宠爱的幼子当街狠挨了一顿马鞭,着实惨烈。
    随行的亲卫队正顾淮,闻讯赶来的王府长史严陆卿,王府贴身亲卫若干,挨个入马车探视主上伤势,时不时爆发一声惊慌大喊。
    负责京畿治安的拱卫司指挥使脸色煞白,看起来也凄惨,神色仓皇地追在王府马车后头询问伤情。
    “殿下的腿……伤得可严重?可需要奏请宫里太医看诊?”
    萧挽风坐在车里,两条长腿随意一屈一伸,手搭在左膝。“王府有太医。”
    “禁军不拦阻车马,现在回去或许能救。”
    “是,是!”拱卫司指挥使慌忙下令撤除路障:“殿下赶紧回府诊治,腿脚大事,可怠慢不得!”
    谢明裳坐在车里,斜靠车壁,似笑非笑地打量身侧“被惊马踩踏重伤”的“受害者”。
    河间王府得理不让人,却不肯就此轻易走了。
    严陆卿愤然高喝:“林三郎此獠,当街抢人在先,重伤宗室王在后,其罪可诛!禁军总不会和稀泥,把人放了?”
    拱卫司指挥使慌忙道:“严长史放心,伤害宗室王的罪名非同小可,林三郎已拘押待审,必会审出个公道!”
    夜晚细密的雨丝浇不灭桐油火把,众多火把光芒熊熊,映照得路边亮如白昼。两边交涉完毕,河间王府的马车缓慢启程。
    夜风卷过长街,卷起车窗碧纱帘,于一瞬间显露出车里小娘子昳丽的侧脸眉眼。
    拱卫司指挥使心里嘀咕,就为了她!大名鼎鼎的谢家六娘,两边当街争斗,可真是红颜祸水!
    车里的小娘子手攥一截雪白纱布,转身侧坐,袖口挽起,看似要替河间王裹伤。
    拱卫司指挥使目不转睛盯着,下一刻,被夜风吹起的碧纱窗帘又晃悠悠地落下了。
    马车于长街上疾行,把拱卫司禁军甩在身后。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谢明裳抛下纱布,挽起袖口,两根纤长手指按在据说被“惊马踩踏”的左膝上。
    “看一眼?”
    萧挽风不让她看。
    “无事。只被马近身冲撞,蹭了一下。”
    她的手腕被捏着挪去长裙上,却又伸回来,纤长指尖继续按住他的左膝。
    “骗谁呢。我看见了,分明被马踢了一下。”谢明裳有些不痛快:
    “马蹄上有铁掌。让我看一眼,我就不计较你骗我。”
    “……”
    圈住她手腕的手撤开了。
    被惊马踢中的冲击力道可不小,虽说这次冲突原本就打算留下伤势,但膝盖以下乌紫淤青肿胀,瞧着颇为吓人。
    谢明裳打量几眼,神色严肃起来,“踢得这般严重?该不会真的伤了筋骨?”
    领兵出征的大将,装伤病也就罢了,哪能当真腿脚落下伤病根子。
    萧挽风却不甚在意地捏了捏小腿伤处。
    “这条腿当初没留在雪山上,便是雪山留给我。这点小伤算什么。”
    谢明裳没忍住,抿嘴笑了一下。
    却又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没留在雪山上,便是雪山留给我……”
    零星片段骤然闪过脑海,雪山脚下的密林,丛林间的兽爪,身后漫长无尽头的脚印。
    她喃喃地道,“说得真好。我们关外似乎确实是这么个说法。”
    “当初关外救我之人的说法。”萧挽风仰着头,似乎陷入回忆中,声线也不知不觉间温和下去。
    “敬畏雪山。山中的食物,雪水,雾气,风暴,取走你的腿,亦或留下你的腿,都是雪山给人的恩赐——我至今记着。”
    谢明裳在心里琢磨了两遍,越琢磨越诧异:
    “分明就是关外常见的说法吗。我记得很清楚。”
    萧挽风低头安静地注视片刻,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摸了下细雨打湿的肩头。
    “胡太医的药浴方子如今可以放心用了。回去热水药浴,当心着凉。”
    谢明裳没应声,下巴搭去他的肩窝。
    精心筹划的大戏一场落幕,好笑之余却又觉得有些厌倦,她缓缓抚摸着怀里的精铁腰牌。
    “京城破事太多。入关许多年,想回关外了。”
    周围细密的雨声里,她漫不经意道了句。
    拥着她的人没有即刻说话,只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秋冬出关危险。”
    “我晓得。秋冬天气不好,又有劫掠打秋风的人祸。”
    谢明裳散漫地往下道,“只是随口说说。”
    当真是随口说说?
    半真半假。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自己也说不清。
    一出大戏收场之后的倦怠和厌烦是真的。
    “我还是想出关看看,不拘秋冬季节。等父亲领兵回返,我身上的宫籍若能侥幸除去……跟殿下讨一张通关文牒,去关外看看。殿下准不准?”
    萧挽风沉吟着,隔半晌才问:“从哪个关口出?去哪处关外?”
    自然是从关陇道出,去爹娘常住的陇西关外看看。
    下次回家问问娘。他们当年在关外的驻地,究竟在陇西郡哪处关隘。
    见见被自己忘却的关外戈壁雪山,说不定还能重逢旧人,见到从前教自己弯刀的师父,当面叙叙旧。把高烧忘得七零八碎的记忆碎片找回来一些。
    谢明裳心里盘算着,隐隐约约地升起期盼,嘴里却不多说。
    她只道:“随便走走。殿下也知道的,我自从入京,兴许水土不服?隔三差五地便发病。听我爹娘说,从前在关外时倒不怎么生病。殿下觉得呢。”
    萧挽风听着,开始缓缓抚摸她被细雨打湿的柔滑垂直的乌发。
    隔很久之后,答道:“这个秋冬出关危险。”
    谢明裳垂目琢磨着这句“危险”。
    似乎回应了她的问话,却又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