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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官场上素来更红顶白趋炎附势,他已致仕多年,自是人走茶凉。
    明年秋,娴儿即将与四阿哥完婚,他得趁木兰秋狝的机会,费心钻营一番。
    免得万岁爷彻底遗忘他这个致仕多年的老臣,如此也能让娴儿在皇子妯娌间挺直腰板儿说话。
    女儿成了皇子福晋,费扬古不免洋洋自得。
    这桩高攀不上的婚事,终究还是让他的宝贝闺女攀折上,也不枉费他当年拼老命救驾。
    等他百年之后,也能有脸面去见娴儿的额娘了。
    想起过身的继室夫人觉罗氏,费扬古戚戚然低头揩泪。
    费扬古指尖剐蹭几下凉透的茶盏,沉吟片刻,这才不急不缓嘱咐:“让羡蓉穗青那两个身手好的丫鬟跟去伺候着,京城地界没人谁敢动我费扬古的女儿!”
    听到羡蓉穗青,春嬷嬷放心地噤声,呵了呵腰:“有那两个丫鬟伺候着,自是稳妥。”
    楚娴自是知晓阿玛从不会拒绝她。
    春嬷嬷尚未从前院书房归来,她已命人准备寻常百姓用的皂青车帷桦木马车。
    马车沿着碴石板使出角门,沿途蜩螗沸羹,车鸣马嘶,若与绣帘朱毂锦幨银珂的朱轮紫缰马车照面,得回避着走,颇为耗时。
    出内城,卵石路上颠簸不堪,潮热水汽裹挟阵阵土腥气儿钻入鼻息。
    昨儿一场骤雨疾风,前路愈发泥泞难行。
    久行车辙深重,稍不留意,马车便要切轴,行程愈发缓慢。
    马车内,丫鬟羡蓉伺候姑娘换上一身质朴澹装素裳,翛翛然有林下风致,不免眼前一亮。
    姑娘着寻常汉女素衫,竟比满女肥大单袍更为清雅昳丽。
    “羡蓉,去到庄子上,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三人是替姑娘看守陪嫁庄子的奴婢。”
    “我们得在庄子住到我阿玛从木兰围场归来。”
    有阿玛和她四哥五格在的府邸,才算是家,他们若不在府上,她一刻都不想逗留。
    “姑娘,可是..哎呦,姑娘小心!”
    马车倏地倾斜,小丫鬟惊呼着互紧姑娘。
    “姑娘,马车断轴了。”外头丫鬟穗青的声音传来。
    “不慌,我们距庄子上还有多远脚程?”楚娴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将将狼狈爬出马车。
    双脚瞬时陷进烘烘烂泥中,拔出腿,绣鞋没了。
    “回姑娘,再绕过前头那座山,咱就到庄子了。”
    丫鬟羡蓉说着,俯身拔出沾满黑泥的绣鞋。
    鞋尖上半截黢黑胖虫正扭身钻进鞋里,楚娴离得近,甚至能瞧见胖虫半截身子里淌出黄绿浓液。
    “....”楚娴惊得将绣鞋推开,慌乱跳到路边草丛。
    她后怕的捂紧心口轻喘,正想让丫鬟取换洗的新鞋,猝不及防间,脚踝被攥紧。
    她吓得头皮发麻,提着气儿屏住呼吸:“救..啊...”
    脚踝上的力道猛地收紧,楚娴疼的惊呼出声,一低头,与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对视。
    “哪儿来的登徒子!松开!”她登时柳眉倒竖,抬脚狠狠踹向那男子,不偏不倚,恰好结结实实踹在他脸上。
    男子血糊的脸上登时斜印出一道黑黝黝泥脚印。
    “松开!松开!你给我松开!”
    “你...”少年本就奄奄一息,不待他开口求救,却被那凶煞的女子一顿猛踹。
    岂有此理,他又气又急,眼前一黑,被踹得昏死过去。
    “姑娘,他快被您给踹死了....奴婢瞧着他虚弱得站不起身来,看着不像登徒子。”
    “是啊姑娘,这公子看着不像坏人。”
    “甭管他,路边的野男子不能随便捡,准没好事儿,我们快些走。”
    楚娴说着,抬腿将那野小子再踹远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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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心][红心]求收藏,宝们!感恩!
    查阅过一些资料,四福晋有四个兄弟:富禅、富昌、富存、五格。
    有资料说五格是四福晋弟弟,也有说是哥哥,本文设定五格是女主四哥
    第3章
    “路边乱捡男人会倒霉!”
    “你们别乱发善心,回头他若讹我,岂不是坏我闺誉?”
    “方才我瞧见车轴断口齐整,定是被人暗中动手脚,谁知道这男子是不是与歹人一丘之貉?”
    楚娴收回脚掌轻淬:“哼,天子脚下竟有此穷陬荒滨,貊乡鼠攘!”
    “穗青,去看看他是否还吊着一丝儿气?”
    “是。”穗青蹲身替男子诊脉。
    “姑娘,他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被您给踹晕了。”
    “哦,那我们快些走,他既然还能喘气儿,管他做甚?”
    羡蓉与穗青二人对视一眼,垂首跟随姑娘离去。
    官道上泥泞湿滑,楚娴怕摔倒,就专捡干枯路沟里走。
    冷不丁脚下踩到好些碎骨,楚娴定睛一瞧,登时毛骨悚然,她竟踩到好些小孩儿。
    那些孩子有些是皑皑白骨,有些还是囫囵人形,还有些不知被什么野兽啃的四肢不全,不成模样,大多都是女婴。
    “这阴森森路沟里忒瘆人。”
    小丫鬟穗青矍骇抱紧胳膊,仍觉寒从脚底生。
    满目皆是累累骨殖堆砌,楚娴尽量避开踩踏到尸骨。
    奈何尸骸白骨密集,避无可避,仍是踩到一截纤细腿骨,她满怀歉意欠身“对不住了,小妹妹。”
    无论古今,世道对女子总是残刻不公,从无例外。
    路沟里延绵看不到尽头的散落骸骨,不知该从哪一具开始敛骨,索性让她们都留在原地,也好互相作伴。
    主仆三人跨出路沟,一路穿花拂柳,走走停停两三个时辰之后,穗青终于发现不对劲。
    “姑娘,陪嫁庄子在南边,您走错道儿了。”
    姑娘的陪嫁庄子拢共十七座,京郊有七座,百望山这座陪嫁庄子该在南麓才对,可姑娘却莫名朝北边一路疾行。
    楚娴拗下一截柳枝漫不经心把玩。
    “跟紧我,入庄子后,再无姑娘奴婢的,我是丫鬟林姝。”
    “楚”字拆成“林”和“疋”两个字,“疋”音同姝。
    “奴婢记住了。”穗青忙不迭改口。
    “遵命,林姝。”羡蓉语气忐忑。
    直至日暮四合,一座捣椒红泥墙的桑枢瓮牖映入眼帘。
    残雨打湿半截红泥墙,洇出魅艳寒酸的荒凉。
    “姑娘..林姝,这是哪?”羡蓉咬唇,总觉烫嘴。
    “是第十八座陪嫁庄子,这座庄子不在陪嫁清单中。”
    楚娴摘下遮面的氊笠皂纱帷帽,从袖中取出个祭红瓷瓶,低头用帕子沾些瓷瓶中的药水擦在脸上。
    再抬眸时,羡蓉和穗青二人面面相觑。
    姑娘的容貌明显与从前不一样。
    虽长得不难看,却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浅淡之美,淡若风烟,眉眼全无见之不忘的惊艳之处,转影壁就记不清眉眼轮廓。
    “你们也擦些药水儿,记得捏嗓子说话,盖盖声线。”楚娴将小瓷瓶递给羡蓉。
    她与婉凝平日里在四九城内插科打诨,免不得掩饰一二。
    这易容药水,是八爷胤禩担心婉凝在外抛
    头露面受委屈,特意帮婉凝寻来解闷的新鲜玩意。
    无论婉凝在外捅出天大的窟窿,都无需担惊受怕,八爷永远都会温柔耐心的为婉凝善后,为她撑腰。
    再看四阿哥胤禛,呵!
    楚娴嫌弃的翻白眼,打从康熙三十年她穿到这具身体,到如今都没见过四阿哥。
    羡蓉与穗青取下帷帽擦药汁儿,主仆三人改头换面之后,方拔步入清幽田庄内。
    虽说是庄子,可拢共才五间瓦房,房前一渠浅溪蜿蜒穿过一片稀疏柿林,后院一块十来亩薄田,杂植良莠蔬果。
    楚娴眄睐四周,心下欢喜。
    百望山北麓多贫瘠旱地,稀稀落落只十七八户人家,住的都是汉人平民,旗人压根瞧不上此地,她在此散心再好不过。
    看守庄子的仆从,是她额娘生前的陪房鲍三春一家子。
    两年没来此地,老鲍倒是将庄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三位姑娘,敢问来此做甚?”一虬髯方脸吊梢眉的高壮汉子拎着木桶阔步走来。
    “鲍管事儿,我三人是姑娘派来看守庄子的丫鬟,我叫林姝。”
    “我是羡蓉,她是穗青。”羡蓉手掌按在腰间佩剑,警惕看向那糙汉。
    “鲍管事,这是姑娘给的对牌,您且核验一番,姑娘令我负责管理庄子,尔等协理。”
    楚娴从袖中取出半块边缝处印有朱红秘纹与数字的檀木对牌。
    对牌中劈两半,作为与仆从们核验物品与身份的信物。
    “姑娘倒是不曾提前传信来。”
    鲍三春狐疑接过对牌,拧身入西厢内,再回身之时,满脸堆笑,手中两块对牌已严丝合缝。
    “三位姑娘,这边请,庄内促狭,你们就住最敞亮的东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