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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西间为书房。
    东间乃闲时休憩之地。
    临窗一张大炕铺着棕红绣卷草纹的褥子,另有朱樱对鹿靠背、引枕,中间一张炕桌,旁边是剔红小四件柜。
    往里的卧房以珠帘遮挡。
    海顺就没进去了,槛儿自己进去瞧了瞧。
    “宋昭训,可还喜欢?”
    等槛儿从里面出来,海顺笑着问。
    他三十出头的年纪,圆脸细目一脸福相,一身靛青色内侍袍,头戴乌纱三山帽。
    槛儿上辈子没少和海顺打交道。
    如今见着也觉亲切。
    闻言点头道:“喜欢,劳海总管费心了,也烦请您再替我谢谢殿下……”
    说起“殿下”,她消了声。
    羞臊般垂首,只露出一片泛着薄粉的侧脸,模样简直要多可人有多可人。
    海顺瞧了一眼便没好再看了。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昨天晚上,小姑娘坐在他们家殿下怀里的情形。
    还有殿下那句“滚出去”。
    哎哟喂!
    他都没眼看!
    要不说这宋昭训有福气呢。
    海顺伺候他们家殿下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殿下跟哪个女人这般亲近过呢!
    “宋昭训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海顺克制着上扬的唇角。
    “这屋里屋外啊,都是一早打扫干净了的,大件儿的物件也已配备齐全。
    小些的摆件跟您日常所需的用具,内务府的人待会儿再一并给您送过来。”
    “好。”
    说话间,二人回了堂屋。
    槛儿在北面的椅子上落座。
    海顺朝外招呼一声,几个宫女太监并一个管事姑姑模样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几人按品阶和职务划分一一站定后跪下行礼,看得出来都是规矩极好的。
    槛儿的目光在经过那名管事姑姑和两个大宫女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海顺笑着介绍:
    “他们都是内务府精心挑选出来的,今后就在昭训院里伺候,昭训尽可吩咐。”
    说着,看向几个宫人。
    “还不抬起头来报上名儿,让宋昭训认认脸?”
    几人齐声应是。
    从管事姑姑开始报名。
    管事姑姑唤舒瑛,人称瑛姑姑,三十出头的年纪,瞧着是个爽利人。
    两名大宫女都是十八的年纪。
    一个叫寒酥,看着是个沉稳的,另一个叫跳珠,眉宇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两个二等宫女是望晴和喜雨,年纪相对小些,但也都比槛儿大,模样都很端正。
    两个跑腿的小太监叫小福子、小喜子,杂役的两个则是小桂子和小满子。
    都报了名,海顺象征性训诫两句。
    “规矩用不着我多说,安排你们过来,要的是你们老老实实当差,伺候好宋昭训。
    什么念头能动什么念头不能动,都给我在心里掂量好了!如若不然,呵呵。”
    这两声笑得人头皮发麻。
    瑛姑姑等人忙垂首应是。
    其实就算海顺不说这话,他们也不敢怠慢了这位新封的昭训主儿。
    东宫后院时隔三年头一回进人。
    据说还是太子抬起来的。
    且不提为何嘉荣堂的人是太子开口封,而不是太子妃。
    单凭这位主儿入住新宫室是海顺陪着,就足可见太子爷对这位主儿的重视。
    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也不敢怠慢太子看中的人啊。
    “宋昭训,若是没有吩咐,奴才这就回去复命了,”海顺转身对槛儿道。
    槛儿站起身。
    “海总管有事要忙,我就不耽误您了。”
    海顺“诶”了声。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元淳宫。
    听下面的人说太子刚同人议完事,准备去练武场,这会儿在换衣裳。
    海顺就去了后寝殿。
    进去见他的干儿子袁宝,正领着几个小太监伺候太子更衣。
    海顺上前,顺手从一旁的托盘里拿起一条金玉蹀躞带替太子系在腰上。
    “从哪回来?”
    骆峋随口问。
    海顺笑道:“奴才刚把宋昭训送去永煦院呢。”
    宋昭训?
    骆峋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忙着正事,早把什么娇娇软软的小宫女抛脑后了。
    闻言反应了一下。
    “哦,小宫女。”
    海顺被自家殿下的话逗得忍俊不禁,“今天起可就不是小宫女了,是您的宋昭训。”
    这话说的。
    什么叫他的宋昭训?
    好吧。
    太子昭训,的确是他的昭训。
    不知怎么,骆峋脑海里浮现出了昨晚那小宫女……不对,是小昭训。
    浮现出昨晚小昭训当着他的面,说不愿将孩子养在嘉荣堂时的眼神。
    骆峋想。
    若是他当时出言否决了她的话,那双眼睛里的光是不是会就此黯淡下去?
    想到这,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沉默片刻。
    骆峋淡淡道:“今晚宋昭训掌灯。”
    第9章 “今儿个宋昭训侍寝怕是不妥。”
    这掌灯之言。
    指的便是天黑之际,东宫后宅各个主子屋门前都会挂上两只纱绢花灯。
    轮到谁侍寝了,便有元淳宫的人提前来将该主子屋门前的花灯取下来。
    这是从太祖时期东宫传下来的规矩。
    不过,太子素来于女色寡淡。
    太子妃进门前,不曾涉足后院。
    太子妃嫁进来一年有余,太子也是近半年才开始踏足曹良媛她们院里的。
    侍寝时间由太子妃安排。
    太子若有兴致去后院,当天该谁侍寝就谁侍寝,太子从来没自己挑过人。
    今儿个倒是破了天荒。
    按说海顺该高兴的。
    但……
    “殿下,今儿个宋昭训掌灯怕是不妥。”
    他硬着头皮提醒道。
    太子爷抬步往外行去,示意他继续。
    海顺斟酌道:“若奴才记得没错,照太子妃的安排,今晚该曹良媛侍寝。”
    宋昭训是从嘉荣堂出来的人,按理别说太子本就对其有兴致,便是没有,也合该要给太子妃面子。
    可问题是。
    曹良媛是太子和太子妃生了龃龉后,太子为制衡太子妃,平衡东宫后宅势力而特意立起来的一杆枪。
    太子今晚若去了宋昭训那,就是公然打曹良媛的脸,也是打了自己的脸。
    骆峋想起来了。
    他步子顿了顿。
    平静无波的视线不知在看哪。
    片刻。
    海顺似听到太子爷低笑了声。
    随即是他一贯淡漠的嗓音:“那就看太子妃今晚,想让谁侍寝吧。”
    “是。”
    .
    海顺前脚离开永煦院,后脚太子封槛儿为昭训的消息就在后宅传开了。
    上至各院各处的管事,下至大小杂役粗使,众人心里都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大伙儿不知内情。
    那些有心眼儿但又不多的人,只当太子此举是为了全太子妃的脸面。
    心眼儿稍微多些的。
    则从这事里品到了那么点儿别的意思。
    不过事关东宫两位最大的主子,哪怕众人有想法,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嘉荣堂里。
    郑明芷面无表情地坐在临窗的紫檀雕八仙纹罗汉床上,双手攥得死紧。
    屋里静得吓人。
    霜月霜云立在一侧,谁都不敢开口。
    还是庞嬷嬷心疼自家主子,上前道:“太子妃息怒,殿下此举是给您体面呢。”
    “体面?什么体面?”
    郑明芷猛地抬头。
    “这算哪门子体面?这么大的事他不同我说也就罢,抬的还是我院里的人!
    我前脚让人出来伺候那几个小的,他后脚就派人来传口谕!这叫给我体面?”
    “这是把我的脸往地上踩!”
    “还蕙质兰心,贤淑温雅,那贱婢也配?!”
    “我看他是睡的女人太少!才会好赖不分,什么脏的臭的都想往院里放!”
    “太子妃!”
    庞嬷嬷一声暴喝。
    声音近乎尖叫。
    惊得外间和院里站着的人浑身一震,随即扑通扑通里外跪了满院子。
    郑明芷也被这一声惊到了。
    眉头一皱就要呵斥。
    不想却见霜云霜月不知何时跪了下去,二人皆脸色煞白,抖若筛糠。
    蓦地,郑明芷一个激灵。
    脸也白了:“奶娘,我、我……”
    庞嬷嬷僵着腿跪过去,紧紧捏住她家主子的手,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您便是再气,也得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啊!那位可不是我们能编排的!”
    郑家祖上乃草莽出身,早年随太祖打江山被封了奉国公,爵位世袭罔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