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求求你,”许昭宁道,“不管你们发生过什么,我不想无辜卷入你们兄弟之间,昨天你说的,让我和裴翊分手,我也答应。”
一切的波涛汹涌都被掩盖在了裴昼隐的眼底。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将涌上来的怒火压下。
分不清是妒火还是怒火。
他设想过无数次许昭宁和裴翊分手的画面,也想象过两人分手时,他该如何庆祝。
但就是没想过,原来许昭宁亲口答应和裴翊分手,也能让他如此怒火中烧。
“你今天太累了,”裴昼隐道,“我去找人给你熬点热汤,驱驱寒气,剩下的不要胡思乱想。”
许昭宁怔住,没想到他都说成这样了,裴昼隐还是不为所动。
昨夜他在裴昼隐开门见裴翊之前就昏睡了过去,不知道裴昼隐和裴翊发生过什么。
这两人背地里的较劲,从来没摆在他的面前过。
他猛地拽住裴昼隐的手,抬眸时,一张小脸煞白,有几分漂亮的摄魂,又有几分可怜动人。
裴昼隐心中一悸。
他捏住许昭宁的下巴,神色逐渐沉迷。
在他俯身想要吻住时,许昭宁却将头偏开。
裴昼隐的眼眸暗沉了下来。
许昭宁倔强的一面露出来时,裴昼隐才发现,他不止有胆小和逆来顺受的一面。
这段时间他沉溺于和许昭宁之间的温存,殊不知许昭宁对他的耐心也在消耗。
昨夜好不容易看见了摆脱他的希望,却又被他亲手掐灭。
于是许昭宁不配合了。
裴昼隐久居高位,无论在公司还是家里,已经很久没人敢再和他作对,就算是恨他恨得牙痒痒的竞争对手,见到他也要笑着说话。
被许昭宁一顿说教,又摆明了不待见他,他第一时间涌上来的竟然不是怒火,而是想着该怎么哄人。
“我们明天就回家,”裴昼隐语气放缓了,“等回去之后,我不限制你交友,也不限制你出门,你想去哪就去哪,那些保镖我也都撤了,怎么样?”
许昭宁冰冷的神情渐渐松快了一点。
裴昼隐见状,嘴角也扯了扯,“我说过了,我没有关着你。”
想不到他也有这一天。
为了能和一个人关系拉近,费尽心思,让步各种手段。
许昭宁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多少。
他在裴昼隐还在房间里站着时,就摸索着戴上了耳机。
没有眼睛,又堵住了耳朵,摆明了不想再和裴昼隐继续交流。
最后连裴昼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46章
时隔多日, 许昭宁终于能从裴昼隐的手里透一口气。
和裴昼隐回去后不久,他就出了门。
看来他的反抗还是有作用的。
他本想直接联系裴翊,但不知道是不是手机受限, 裴翊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为了不浪费这次裴昼隐难得给他的自由, 他还是约见了汤舒。
他很久没联系对方。
以前两人也并不是天天联系, 成年人各有各的事情做。
汤舒以为他只是简单约饭,高高兴兴来了。
看见许昭宁后, 笑容顿时僵住, 不太确定道:“我怎么看着你好像瘦了?”
许昭宁摸了摸脸, “瘦了?我没什么感觉。”
“我以为你上次被你男朋友的哥哥接走之后, 是过去和裴翊过好日子了呢,”汤舒一撸袖子, “裴翊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许昭宁制住他, “没有, 裴翊没有欺负我。”
欺负他的,另有其人。
只是这些话,对着汤舒, 他不好意思启齿。
汤舒左右打量他, 像是在思考什么,许昭宁垂眸, 也在想着该怎么和他说。
怎么说,才能让汤舒帮上他。
怎么能让汤舒帮他的同时, 又不被裴昼隐迁怒。
他知道他的自由恐怕也是虚假的, 没准在他的周围,布满了裴昼隐的眼线,裴昼隐连他的亲弟弟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他朋友?
在许昭宁斟酌时, 汤舒倒是率先开口:“前段时间我回老家,看见你爸妈不知道发了什么财,在村子里连大房子都盖起来了,天天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许昭宁微微怔愣,“我……爸妈?”
“你不知道?”汤舒啐了一口,“你这爸妈,打小就偏心,要钱的时候积极,有了钱也不知道跟你说一声,哪怕不想给你分钱,也该让你别那么担心吧。”
许昭宁叹气,“我应该是知道他们钱哪来的。”
汤舒观察他的表情,试探问,“是裴翊给你爸妈的钱?然后你这段时间和他闹得不愉快,但是因为你爸妈收了钱,你不好意思和他闹,所以才憔悴了?”
事情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是,”许昭宁道,“这钱,是裴翊的哥哥给的。”
汤舒讶然,“裴翊的哥哥?裴翊的哥哥给你爸妈钱干什么?你和裴翊的感情通过了裴翊家里了?所以他们家要资助你们家?”
许昭宁犹豫不决。
如果他和汤舒说了,就相当于把汤舒也牵扯进了他的事情里。
可如果不跟汤舒说,现如今他连裴翊都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该找谁求助。
“昭宁?昭宁?”汤舒叫了他两声,“你这次出来,不仅瘦了,还心不在焉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多年的好友,对彼此都很了解。
也恰是这无言的默契,让许昭宁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对着汤舒露出一个微笑。
“没什么大事,”许昭宁道,“我确实和裴翊的感情不顺,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分手了。”
汤舒十分震惊:“什么?!”
……
“许先生今天早晨很早就出门,但是没见什么人,自己在公园里坐了很久,到了中午十一点二十八分,约了朋友出来见面。”
“和朋友见面,没聊什么越线的话题,只和朋友坦白了他和裴翊分手的事情。”
一张刚出炉不久的新鲜照片摆在裴昼隐面前。
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中,许昭宁愁眉不展的脸上。
片刻后,他沉声道:“继续说。”
“差不多一点十六分的时候,许先生和朋友拜别,离开了餐厅,只身去了另一个海滨公园喂鸽子。”
另一张照片随之递来。
接着,对方的话语一顿,“许先生的眼睛不便,途中有盲道被非法占用,我悄悄派人清理了一下,应该没被发现,他有几次走错路,我们也帮忙引了回来,不过,还是受了一点小伤。”
照片中,许昭宁有几次能看出来,站姿比较茫然,显然是遇到了一点困难。
裴昼隐修长的手指伸出,指尖轻轻抚在许昭宁的头上。
下属见状,都自觉噤声。
虽然老板的命令很令人困惑,但毕竟是老板,只要是薪酬给够,待遇丰厚,跟在人屁股后面拍照片算什么?
他们看管不力,还让人受了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扣钱。
裴昼隐沉默不语,幽深的视线扫过每一张照片。
上次在酒店回来后,许昭宁一直没和他说过话。
以前逼问,好歹也能逼问出来两句,如今是一句话都不说,彷佛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副躯壳,一个傀儡,心不知道飞去了哪。
他彻底把许昭宁给惹毛了,惹毛这么一个小瞎子,也够他受的。
看着照片里许昭宁好几次因为不熟悉走错路,等找到真正的目的地时,又只敢坐在椅子上不活动,裴昼隐心口一阵刺痛。
他甚至开始怪罪起路人不够热情,为什么没人帮帮他?
出门一趟,还受了伤。
还不如乖乖待在家里让他安心。
助理这时敲门进来,“裴总,延迟的会议到时间了,是继续延迟还是……?”
“现在去开。”
裴昼隐起身,一堆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等着他的命令。
“对了,”裴昼隐语气不快,“去弄条导盲犬。”
*
夜深,许昭宁没等裴昼隐回来,就睡下了。
有人推开房门时,他的身体一抖,却没睁开眼。
那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床上的人,悄声靠近。
收纳箱卡扣打开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裴昼隐小心翼翼蹲下,将许昭宁的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
对着月光,能看清许昭宁的小臂外侧有一处淤青和几道刮痕。
属下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我们怕做的太明显,没敢靠太近,所以许先生不小心碰到石柱时没办法及时阻止。”
沾了碘伏的棉签触碰到皮肤表面,湿润又清凉。
裴昼隐专心致志,并没有要把许昭宁给弄醒的意思。
他这药涂了许久,久到和许昭宁皮肤有接触的地方,已经被他暖热。
他其实并不理解,自己的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