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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发脾气?
    徐赐安眼珠子动了动。
    奇怪。
    如果是别人, 胆敢用这种轻佻的语气说他“好乖”,还敢和他贴得这样近, 他确实立马会气疯吧。
    因为恶心。
    但为什么现在不呢?
    不生气,也不讨厌。
    甚至,甚至是。
    徐赐安嘴唇很轻微地抿了一下,让自己不再去想。
    吃下那些果子后, 他能明显感受到体力和灵力均已恢复了些。
    但眼下,还是不要告诉宫忱了。
    毕竟,这应该是在回紫骨天前, 他和宫忱共同遭遇的最后一次麻烦。
    而以后,像这样需要宫忱单独面对的情形还会有千千万万。
    他不能总是陪着他、护着他的。
    。
    日头渐盛,树林里亮金和苍青交织,一道身影飞快地穿梭在这片摇曳的光影中。
    宫忱健步如飞,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这幻境里面的时间变换很快,我们掉下来之后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已经到正午了,照这样下去,一个时辰后就又要天黑。”
    “一般来讲,幻境的出口是整个幻境里最不真实的地方。”
    可手指从沿途树壁上擦过,上面的纹路、触感、乃至留在指腹的些许木屑,都和真的树木一般无二。
    “这么大的一片树林,竟然能做到每一棵树都如此逼真。”
    他喃喃道,“而这还只是幻境一角,难以想象,布置如此庞大的一个幻境,要耗费多少心血。”
    “但奇怪的是,它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平和得仿佛世外桃源,难不成真的像传言那般,只是用来隐藏那味稀世奇药的?”
    走出树林的那一刻,宫忱最后喟叹一声:“可我又没想找药,怎么还搞强制性的。”
    徐赐安:“。”
    这一会观察下来,宫忱虽然话说得不怎么样,思路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妨设想一下,或许正因为他们并非是来寻药的,所以幻境才没有针对他们。
    知足不贪,嗯,勉强算是宫忱的一个长处吧。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冒出一点苗头,就听身下的人煞有介事道:
    “但是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就找一找这传说中的奇药吧。”
    徐赐安:“…………”
    他收回上一句话。
    眉头突突地跳了一下。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
    咔擦!
    咔嚓咔擦!
    宫忱脚下的这块草地,如同忽然被一柄巨锥猛地砸中,瞬间迸裂出无数道裂痕!
    裂痕下方,深红如黑的熔浆嗞嗞流动,土块碎石掉下去,顷刻间化作白烟消失殆尽。
    不好。
    徐赐安心一沉,刚要出手,宫忱却早有预料般轻跃避开。
    而他每一次点地,地底都仿佛被人怒然敲开,誓要让他坠落下去和那些土块一样熔化得连渣都不剩!
    宫忱的身影快到出现了残影,边跑边喊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布施了如此精妙绝伦的幻境,晚辈好生佩服。”
    “不过您既然能听到,应当知道我和我师兄只不过是误入此地,并无任何想要夺药的心思。”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也只是晚辈希望尽快离开,不得已引前辈现身。”
    一番恳切之词言罢,那地裂的速度竟好像还加快了些。
    从操控幻境的人没舍得直接把这一片都变成炼狱来看,他打造幻境时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怎么不讲理啊。”
    宫忱惊呼:“这幻境这么好看,我还以为它的主人也人美心善呢。”
    他左闪右避的倒是灵活,徐赐安在他背上生平第一次被颠得想死。
    徐赐安面无表情,脸颊和下巴不知道在宫忱肩膀上撞了多少下。
    这狗东西。
    明明可以悄无声息找出口,非要试探幻境的主人,他着什么急呢?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惨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宫忱眯眼看去——
    就在他们身前数百米处,有四五个黑衣人也跟他一样,在地上像猴子似的蹦来蹦去。
    有一个人不幸蹦得慢了一步,卡进裂缝里不上不下,熔浆翻涌上来,瞬间吞没了他的下半身。
    “啊啊啊救我——!!!”
    很快,惨叫声戛然而止,因为他周围的土块全都坍塌了。
    咕噜。
    人掉进去,转瞬间,只余几缕诡异的白烟。
    见到此等惨状,他的同伙们却无动于衷,相反,竟纷纷把目光投向迎面蹦来的宫忱。
    “?”
    撞道了?
    宫忱当机立断,御剑升空。
    徐赐安知宫忱此前没御过剑,只是被逼着背过口诀和要领。
    没记错的话,昨晚宫忱御剑分明还要念口诀,现在竟然就能做到由心而动了。
    这等悟性,明明是个用剑的绝好苗子,却死活不肯学剑。
    徐赐安已经想好了,回紫骨天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宫忱把剑拿起来。
    宫忱并不知道徐赐安的心思,如今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去救下面无路可走的四个黑衣人。
    很快他就不用犹豫了。
    对面四人面面相觑,手中开始凝炼同一种招式。
    “魂来。”
    四道阴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见方才死人的地方缓缓升起一团诡异至极的黑雾,其中隐隐约约浮现一张扭曲的面孔。
    他们控制着这团黑雾来到脚下,踏了上去,每走一步,都踩在黑雾之上,与滚烫的熔浆隔离开来。
    那黑雾上的人脸痛苦至极,不断翻涌挣扎哀吼却无济于事。
    “利用死去同伴的魂魄让自己活下去,好歹毒的手段。”
    宫忱强忍恶心,不再停留,背着徐赐安折了个方向离开。
    “飞走的那个不是我们的人。”
    “快追上去杀了,不能让他有机会影响那位大人取药………呃啊!!”
    一抹幽紫悄无声息地在徐赐安的瞳孔中闪了一下。
    下一息,那团黑雾猛地被一道剑光轻松打散,四人猝不及防,尖叫着落入熔浆中去。
    咕噜咕噜。
    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又抽空了徐赐安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
    没有灵力就避免不了一件事。
    挨饿。
    徐赐安忍了一会,忍不了了,缓缓动了动手腕,抬起两根手指。
    宫忱正全神贯注地操纵着脚下的虚剑,突然,脑门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摸了上来。
    “师兄?你身体能动了?!”
    剑身感受到他心神激荡,在高空中剧烈摇晃一下。
    徐赐安又被他的背颠了颠,咬着牙传音:“定神,我可不想摔死。”
    “摔下去了也有我垫着呢。”
    宫忱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嘿嘿一笑,发现徐赐安的手还抵着自己额头,新奇地问道,“师兄,这是?”
    “灵台传音,无需灵力。”
    “那为什么不直接开口讲话呢?”
    “没力气了。”
    说完,徐赐安又担心宫忱意会不了,补充道:“宫忱,去找吃的。”
    “我饿了。”
    。
    时光飞逝,日薄西山。
    一片紫藤花林上方,远远地有什么东西从天边砸落下来,鸟雀惊飞。
    那东西白白的,小小的,缩成一个球,在地上弹了三下,又滚了五六圈,撞上树干才停下。
    它嘴里“吱吱呜呜”地哭了一会,四肢像打洞的地鼠一样不停刨着地上的落花,直到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然后它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只露出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小心又畏惧地观察着周围。
    起初,这附近安静得只有风吹拂花叶和溪水流动的声音。
    没过多久。
    唰。
    不远处,一双黑色靴子忽然踩在残花落叶上。
    哒,哒,哒。
    随后,脚步声停在小溪旁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传来一阵不小的水流搅动的声响。
    最后,哗——
    “师兄你看,我抓到鱼了。”
    这人的声音好耳熟。
    是、是昨晚送他回家的好心哥哥吱?它不太确定地想。
    “一会又要天黑了,我们就先在此落脚吧,我去烤鱼。”
    ——烤鱼!
    它眼睛瞪大,咕咚咽了口口水。
    想吃吱。
    呜呜,可是爹爹说要躲起来。
    要听爹爹的话。
    不吃不吃。
    不能出去的吱!
    绯红色的天光渐渐暗下,花林间燃起一捧明亮的火光。
    几条鲜肥去鳞的青鱼在火架上噼啪作响,嗞嗞冒油,很快香味四溢。
    “师兄,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烤得差不多时,宫忱扭过头,看向身后的人,“要不还是我来喂你?”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