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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文远也是那种性格内敛的人,面对长辈这样根本无力招架,看闻染一眼。
    闻染开口:“舅舅,现在都不方便问年轻人这些的。”
    “你倒会护着他。”舅舅难得笑了下,笑得闻染满心惊悚。
    “没有护着,我一视同仁。”
    舅舅又哼一声,摆明不信。
    柏惠珍叫闻染:“染染我泡了些茉莉香片,你过来给文远端一杯。”
    闻染走过去,玻璃杯间洁白花瓣沉浮,她端过一杯给文远。
    “谢谢。”
    明明瘦长的玻璃杯也就那么大,交接的时候,两人的手指却离得老远。
    舅舅瞥一眼。
    等文远走了,闻染难得回家一趟,便上楼收拾些这季节要穿的衣服。她的房间早已被用作表弟的书房兼影音室,唯独一个小小衣柜算是为她保留,还有些出租屋放不下的衣服放在这里。
    背着包刚要下楼,脚步一顿,扶着楼梯围栏的指尖摩挲了下。
    因为听到楼下舅舅正低声跟柏惠珍说:“你女儿也二十六岁的人了,装什么纯呐。”
    “大哥,你这话说得就难听了。”
    “我刚才看她递茶给文远,那手指头都离得老远。你女儿啊,就是不懂把握机会,都以为她和文远上了大学就会名正言顺的谈恋爱,她倒好,毕业都这么几年了,还搬出去住,跟文远离那么远,什么时候被撬走了都不知道。”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文远现在工作这么好,就她现在混得那样,错过了,还上哪里找去?”
    闻染不再犹豫,背着包下楼。
    舅舅瞥她一眼,总算不再多说,重新埋首进报纸堆里去了。
    柏惠珍送她出去。
    走出古早的防盗铁门外,她直说:“妈妈,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没有跟远哥哥在一起。”
    “染染……”
    “因为我不喜欢他。”
    柏女士隐晦规劝:“喜欢不喜欢,不是你们年轻人看的小说电影里那样的呀。就说我和你爸爸,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搭伙过日子么,总要有人互相帮扶着的呀。”
    闻染摇头:“不喜欢就不行,没感觉。”
    “你要什么感觉?”
    闻染瞥柏女士一眼。
    “哦哟,你那什么眼神啦?”
    闻染心想:我要什么感觉,说出来吓死你。
    她背着包又去赶夜班公交,顺着小街往出租屋走的时候,先绕去便利店一趟:“来包万宝路。”
    也许她顶着张过分安静纯宁的面孔,第一次来买烟时,售货员还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又想起打火机不知丢哪了,添多三块钱买了一个塑料打火机,荧光绿,不怎么好看。
    她回到家先洗了个澡,坐到写字桌前,把笔记本电脑打开。
    蜷着腿,莹白的膝盖抱在面前。
    写字桌上是一个透明仿水晶的小烟灰缸,和一杯白水。
    纤指在键盘上轻盈飞舞两下,很娴熟的翻到外网去。
    点开了一部小电影。
    两具姣白的身体在屏幕上绞缠。
    闻染咽了一下喉咙,手伸出去,指间的烟架在烟灰缸边,轻轻一点。
    她就是那种蔫着坏的典范。
    比如,偷偷抽烟。比如,偷偷看小电影。
    乖顺的外表下藏着颗渴望刺激与出格的心脏。其实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怎会暗恋许汐言这种人呢。
    她今天递给文远水杯时过分客气,惹来舅舅说她装纯。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点都不纯洁。
    在今天偶遇许汐言的时候。
    如果说许汐言出现在她十八岁的年纪,惊鸿一瞥,点醒了她青春尾巴上的纯粹悸动。
    那么许汐言出现在她二十六岁的年纪,她甚至没敢抬头看许汐言,便被点醒了作为一名成熟女性的欲念。
    闻染缩回垂在烟灰缸边的手,用另只手轻摩了摩左手腕间那颗浅灰的小痣。
    今天许汐言发尾上的水滴,便是打落在那里,一路湿到她的心脏。
    她面色平静的望着屏幕上两具绞缠在一起的身体。
    又咽了下颈根。
    掐灭了烟,起身,合上电脑屏幕,去洗手。
    缩进黄白细碎花纹一派纯情的被子里,做的是十分不纯情的事。
    她阖着眼,齿尖揿住自己的下唇,刚刚洗净的发间又溢出层薄薄细汗。
    绵长吐息碎落成一片一片。一如今天黄昏乍见许汐言的惊艳,因着她不敢抬眼,碎落成一片一片。
    ******
    按理说,古董钢琴的维护费时费力,需要频频调律,或者至少是修音。
    但易听竹再未联系过闻染,大概她相熟的那名调律师已从病中恢复。
    闻染松了口气。
    就上次那么见许汐言一次,她连正眼都不敢看人家,就腿软了两天。
    只要易听竹不联系她,她便不会和许汐言有任何牵连。
    她真该快快忘掉许汐言才好。
    许汐言像她的蛊,一见面就失神,她得戒。
    这天下班,陶曼思约闻染吃饭。她们通常是吃烤肉,又或者火锅,这种热热辣辣能把人从憋闷日常里解放出来的东西。
    陶曼思夹起一片毛肚:“许汐言的演奏会就是后天了。”
    “染染?”
    “你听到没啊?怎么不说话。”
    闻染举着漏勺:“我在捞鹌鹑蛋。”
    “我没抢到票,我身边没一个人抢到票。你呢?”
    “我没抢。”
    “是不是你这种自己学过钢琴的,就不把钢琴家看得那么神秘了啊?”陶曼思很苦恼,半开玩笑:“你说要是去找许汐言,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她能给咱两张票么?”
    闻染很平静:“且不说我们没她联系方式,我觉得,她肯定已经不记得我们了吧。”
    “也是,毕竟我们都不同班,她转来梓育也就读了大半年。”
    放在普通人身上,记得高中同年级同学也许不是什么难事。
    可那是许汐言。
    许汐言的生活太丰富多彩了。
    她有那么多灯光照耀的舞台,攀爬过被誉为“众神居所”的雪峰,她也去体验各种蹦极潜水滑翔伞。
    她的生活是一幅花团锦簇的拼图,“梓育中学”只是其中过分不起眼的角落一片,就算被不经意遗忘在书柜下蒙尘,对整幅拼图也完全没任何影响。
    那也是闻染当天不敢抬头的原因之一。
    她对许汐言的暗恋持续了这么多年,还不能从中摆脱出来。
    但是许汐言,应该已经不记得她了。
    其间的落差,心酸而尴尬。
    跟陶曼思吃完火锅回家,闻染才发现蓝色t恤下摆不知何时被溅落一滴小小的油点,不起眼,但闻染有点强迫症,抹上污渍净静置许久,手洗后又扔进洗衣机。
    上床睡觉。
    两天后,许汐言演奏会当天。
    闻染觉得有点烦,因为从打车去文创园时的车载广播,到工作室里众人的话题,都绕不开许汐言。
    何于珈今天也过来了,摊在懒人沙发上刷手机。
    “珈姐,你也没弄着票啊?你朋友不是演艺经济行业的么。”
    “是也没用啊。”何于珈苦笑:“那又不是别人,那是许!汐!言!”
    甚至不需要过多解释,「许汐言」三个字本身就已是最好注脚。
    郑恋一直贼心不死的在联系黄牛:“多高价钱我也买啊,我宁愿连吃三个月的方便面!”
    可是当然,一无所获。
    今天甚至没有人联系她们上门调律。
    许汐言的演奏会,无论对圈里圈外,都是一大盛事。
    演奏会是八点半开始,到了六点半下班,她们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何于珈心如死灰:“得了,姐姐请你们喝酒去。”
    “行啊行啊。”奚露和郑恋纷纷应允。
    “染染你呢?”
    “我就不去了,我正好把这个月的客户登记给做了。”
    何于珈拍拍她的肩:“好员工,姐下次过来,还给你带两杯奶茶。”
    她们坐上何于珈的车先走了。
    闻染一个人坐在工作室里,世界安静下来。
    她旁边泡着杯香茅茶,对着笔记本电脑,其实整理客户登记只是幌子,她心细,这些事她平时顺手就整理得差不多了。
    只是许汐言的演奏会在即,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总想起十七岁琴房的那夜,许汐言用少了个琴键的钢琴,弹奏那首《月光奏鸣曲》的模样。
    近十年过去,许汐言的功力又精进到何种程度了呢。
    这时,工作室的座机响了。
    闻染意外了下。
    因为打座机来预约的客户其实不算多,一般都加了她们的微信。更何况,这时已是下班时间。
    她走过去接起来:“喂,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