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4章
    一看就没好好系,导致整件浴袍松垮垮的。
    闻染丝毫不怀疑,如果此时她抬头,一定能看见浴袍领口呈v字状,露出一片尚且沾着水雾的雪肌。
    因为许汐言靠近她的时候,周身都带着潮湿的水汽,微温的,染着香,窗口透进的夕阳像此种暧昧的放大器。
    闻染顾不得掩饰自己紧绷的双肩了,她连呼吸都停滞一瞬。
    因为许汐言站到她身侧,很近,低声说:“那,打扰了。”
    倾身过来,伸手去拿琴架上的曲谱。
    她拿浴巾擦干自己的步骤的确太潦草,那媚骨天成的腕子上还水涔涔的,更何况她那一头浓密卷曲的发,根本没擦干,发尾顺着肩头垂下。
    那时闻染的左手正搭在钢琴的一个黑键上,指尖要按不按。
    忽然,“啪嗒”。
    闻染几乎本能的闭了闭眼。
    很少有人知道,她手腕偏中央的位置有一颗痣,很小也很淡,不经意的看过去像一粒灰。
    许汐言发尾的一滴水珠,落下来,恰恰好好就打落在她手腕的那颗小痣上,碎裂开来,像忽然迸开的花瓣,浅浅水痕染进她毛孔。
    瞬时就一路湿进她的心里。
    闻染那时绝望的想:忘什么忘呢?
    方才偶然落下的一滴水,让她倏然发现,从十八岁开始的那场黄昏时分的太阳雨,从来没有下完过。
    她是没有伞的行人。
    她一出现,她便浑身浸湿,逃脱不得。
    第31章十分不纯情
    好在许汐言只是倾身拿走了曲谱, 便转身离开了。
    易听竹见她在做最后的验音,走上前来:“差不多了?”
    “是的,我再最后校一遍。”
    易听竹发现这年轻姑娘是个慢性子, 又或者说,难得的沉得住气。
    闻染校完了所有的音准站起来:“没问题了,您要不要自己试试看?”
    易听竹笑问:“有把握吗?”
    分明看上去像是那种会谦逊到过分的姑娘。
    此时却很肯定的点点头,答:“有。”
    易听竹穿一身中式长裙, 此时一拂裙摆坐下来。
    闻染垂手立在一旁。
    其实易听竹哪还需要什么曲谱呢, 此时她手腕轻扬似花丛间捕捉光斑的蝶, 起落间似有四季更迭。
    弹的正是舒曼那曲《异国和异国的人们》。
    闻染从前只隔得远远听她弹过琴,此时站得近, 音符像是直接拂面而来,更觉得震撼。
    原来她是许汐言的姨婆。
    看来天赋这回事, 真跟遗传相关。
    易听竹一曲终了,抬眸看向闻染:“在想什么?”
    “在想您钢琴弹得这么好,怎么没听过您的名字。”
    “我不演出, 弹琴只是我的兴趣爱好, 我的主业是研究分子物理。”
    闻染简直咋舌。
    这到底是什么天赋级别啊……这一家人都是怪物吧。
    “先前我公司的实验室在加州,我长居国外,最近搬回国内, 才把钢琴重新捡起来。”
    闻染点点头。
    “小闻不追星?”
    “啊?”
    “刚才那是我侄孙女, 你们年轻人应该都认得她吧?看你很淡定的样子。”
    闻染随口扯:“我更喜欢明悦里的流派。”
    明悦里是更老牌的钢琴家, 气韵沉稳。用流行的话说,“流量”自然比不上许汐言。
    易听竹点头:“这样啊。”
    “你这琴要是没问题了,我就先走了。”
    “没问题。怎么付款?”
    闻染掏出工作室的二维码:“您扫这儿就行。”
    易听竹付款, 提醒她:“小闻,橙汁。”
    “噢。”
    许汐言的倏然出现, 几乎让她忘了这茬。
    匆匆走到茶几边,端起那杯加了冰块的鲜榨橙汁,的确新鲜,还有细腻的一颗颗果肉洋溢在齿间。
    她现在的确迫切需要这样一杯冰饮,来给自己发烫的心和耳尖降降温。
    易听竹笑看她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渴了?”
    “……没有。”闻染放下杯子:“那么,我先告辞了。”
    “慢走,我就不送了。”
    “您留步。”
    脚步匆匆的走出别墅,步调的节奏简直像逃。
    此时的许汐言倚在二楼窗口,一只手臂抱起,另只手里端着闻染方才所喝同款的橙汁,刚刚洗完澡的她完全无妆,甚至连头发都没吹干,却唇红齿白显出非一般的姝丽。
    对着玻璃杯抿一口,似都要留下抿过古时胭脂纸般的痕。
    她在一片橘暖调的夕阳里望着那淡蓝的背影走得飞快,轻转一下舌尖,舔走了黏在齿根的一颗碎橙粒。
    ******
    闻染回到工作室。
    奚露问:“回来了?怎么样顺利么?”
    她们工作室接单不算多,没单子的时候,员工们就待在工作室里。
    闻染放下工具箱:“还算顺利,这次遇到的居然是一架夏奈尔古董钢琴。”
    “哗!”奚露叹一声:“压力大伐?”
    闻染弯唇:“嗯,也觉得幸运。”
    很快工作室里的话题,又被郑恋牵回许汐言身上:“看看,粉丝还在机场苦等呢,唉许汐言到底什么时候回国啊?我好想看她街拍。”
    闻染坐在一边,倏然想起方才那座玫瑰掩映的别墅里。
    事实上她没有“见”到许汐言。
    她只看到那贝母一样的脚趾。
    纤细光洁的小腿。
    浴袍下摆。
    濡湿的发尾。
    水涔涔的透出暗妩的腕子。
    好像打乱得零碎的拼图,根本无力承担它们拼凑在一起是怎样的绝美。
    很快下班时间到,众人一起涌出文创园去打车。
    闻染路上接到柏惠珍的电话:“染染啊,今晚有空回来一趟伐?”
    “怎么了?”
    “就是你舅舅,想吃你出租屋旁边的那家烧鹅了呀,你要是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你买半只给他带过来好伐?”
    其实闻染本想说,实在没必要这样费尽心思讨好舅舅。
    又一想,这是她妈维持一辈子的生活习惯了。
    她到底年轻,没见证过她妈的那些为难,好像也没立场用一套更新式的观念,来迫使她妈一定要改变。
    她到底还是心疼她妈,于是应下来:“好。”
    下了车,走到烧鹅店去排队。
    这家店是几十年的老手艺,生意一贯好,这个点还有不少人在排队。
    她们这样生在老弄堂里的人家最是讲求实惠,一般都要肉更多的上庄。切块打包,没有工作室报销的时候她是舍不得打车的,坐了公交往舅舅家去。
    柏惠珍在门口迎她:“买到了伐?”
    闻染把餐盒递上去。
    柏惠珍接过:“晓得你懂事。还没吃晚饭吧?”
    “吃过了。”闻染撒了个小谎。
    跟许汐言的一场偶遇让她心脏到现在还狂跳不止,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哪里还吃得下什么东西。
    “那总要喝点汤的吧?我熬了山药排骨汤的呀。”
    “妈妈,我真吃不下了。”
    闻染到客厅里坐下,舅舅从报纸堆里掀起眼皮子瞧她一眼,难得主动打招呼:“染染回来啦。”
    “舅舅。”
    这时门铃又响,舅舅瞥柏惠珍一眼,示意她去开门。
    “喔,文远来啦。”
    “阿姨,这是我姨妈寄来的新鲜枇杷,我妈让我拿一点过来。”
    “喔哟,我今天下午遇到你妈妈,听她说过了呀,她每次也太客气了。来来,你进来坐。”
    “我……”
    “刚巧今天染染也回来了,你们年轻人聊聊天。”
    “那,打扰了。”
    文远换了拖鞋走进来。
    两家人有多熟呢,家里甚至有双客用拖鞋,专门是给文远准备的。
    闻染招呼一声:“文远哥哥。”
    文远把枇杷在茶几放下,先跟长辈们打声招呼,又叫闻染:“吃枇杷。”
    黄澄澄的果子看着的确新鲜可人,闻染想着这酸甜口感应该不会被胃所排斥,于是伸手揪了颗。
    柏女士跟过来笑:“我刚才炖的汤,染染说什么都不喝,文远你一拿枇杷过来,染染就肯吃了。”
    舅舅帮腔一句:“就是。”
    闻染心里一下就不那么舒服了。
    她总算发现,叫她买烧鹅过来根本只是幌子,是柏惠珍知道文远今晚要过来,所以找个由头把她叫回来。
    这时舅舅难得放下报纸,问文远:“最近工作怎么样?在大厂干了这么多年,听说要升主管了?”
    文远谦逊:“只能说是有希望。”
    “还是你有出息,看我们家闻染,早叫她不要学调律,毕业这么久,每月薪水才几个钱?自己开销都不够。”舅舅热切打探:“你这要一升职,工资也要多不老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