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嚅喏着唇,手中不停颤抖。
“我,救不了她。”
白约眉丝毫不在意腰腹上的伤口,只是看着怔愣的少女,张口想说什么,又是一口鲜血。
“傻子,傻子!你救她作甚?!她是个疯子,她没有心!她不会记得你待她的好的!”
祁连枝哭喊着,白约眉只是摇头,一双含泪的眼瞳紧紧盯着回过神来的少女。
“锦儿,锦儿…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
滚烫的泪水似砸在叶如锦身上,叶如锦攥着衣襟,就这么看着她离死亡越来越近。
“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那双微微扩散的眼瞳中满是希冀不舍,叶如锦忽的如针扎般地连连后退。白约眉眼眸一暗,又是一口血。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不要记得……”
女子呢喃着,沈如风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紧紧抓着阿姐颤抖的手臂,想要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如锦的身影一闪,沈初画反应过来之后,忙追了上去。
“阿姐!”
沈如风忙追着沈初画而去,白约眉撑着身子去看沈初画离开的方向,却又跌倒在祁连枝怀里。
“大师,求你,求……”
女子呼吸一滞,便这么没了呼吸。祁连枝愣住,颤抖着手去试她的鼻息。
“眉儿…?”
男子愣了片刻,忽的大喝一声抓着地上桃木剑冲向主院方向。
兰妖激动地双眼放光,今夜浓郁的欲望让她如鱼入大海。见祁连枝离开,忙跟了上去。
而那些丫鬟婆子,早在见血的时候便尖叫着离开了院子。见泽瞥了眼匆匆离开的众人,看向盘膝而坐的僧人。
“和尚,又是你的命数?”
无尘捻动着佛珠,闻言淡淡道。
“不是贫僧的命数,是天道。”
见泽嗤笑几声不置可否,抱着玉娇容寻了勉强落脚之处坐下。
……
“嗬——”
沈初画赶到之时,祁致博的脖子一断,风箱一般的咽喉喘着最后的喘息。
叶如锦松开手,血淋淋的心脏骨碌碌地滚在地面。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以往那些人都是白约眉所杀,在他们咽气之前,再由叶如锦将他们的精气吸收。
“阿姐,锦儿这是最后一次唤你阿姐了。”
叶如锦平静地看向赶来的女子,看着她陌生又熟悉的脸,柔和一笑。
“阿姐,能再见到你与世兄,老天待锦儿不薄。够了,足够了。”
沈初画眼眶一酸,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追在她身后的小妹妹。
面前的少女满手都是祁致博身上的血,地上被她随手扔下的心脏还在跳动着。沈初画抓着斩妖剑,只感觉嗓子里像是被人塞了棉花一般。
“呃——”
桃木剑刺穿了少女的心脏,满是杀意的脸让叶如锦不甘。
怎么能,让他好好地活下去呢?
叶如锦邪气一笑,如法炮制般地往前一步,揽着男子的肩膀落下一吻。
祁连枝一呆,少女柔和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道。
“枝枝,我和孩子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男子瞳孔一缩,叶如锦满意地消散于天地间。
第30章 入梦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祁连枝疯了一样地大喊,只可惜面前空无一物,可以回答他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沈如风紧紧按住抽痛的脑袋,眼前一阵阵发黑。勉强支撑到门口,却只来得及见到叶如锦消散的身影。
沈初画的背影僵硬,垂下来的剑尖缓缓滴落下最后一滴鲜血。
血腥味让沈初画作呕,而面前这个又哭又叫的男子更是让她反胃。
“嘻嘻——”
兰妖喝醉了般靠在树干上,妖紫的裙摆在树梢随风飘动着。如纱似雾,仿佛给屋内的一切罩上一层朦胧的纱。
“人呐,哈,什么是人?”
兰妖嬉笑着瞥了眼几近疯魔的祁连枝,阖眸吸收着源源不断的情绪滋养。
……
见泽看了眼无悲无喜的僧人,不情愿地将怀中少女交给了他。
“和尚,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找你算账!”
对于见泽的威胁,无尘并未有任何情绪,平静地抱着玉娇蓉往山上而去。
今日沈初画要留在金城重新安葬叶家父女,当年叶如锦的棺椁是由祁连枝出资,如今知道了真相,沈初画猜想,叶如锦也不想再与祁家有任何瓜葛,这才为其迁坟。
而这落霞山下不知是何大能所布下的结界,妖魔一概无法靠近。
若非如此,见泽如何肯将玉娇蓉交给无尘?
见泽又看了眼缥缈的山峰,身形一动消失在山脚。
其实见泽忘了,就算她送玉娇蓉上山,她还是要离开落霞山的。过程如何,又有何分别?
——————————
十月二十二,多雾,大雨。
沈初画踩过青石砖,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鞋袜。待到廊下,沈初画收起伞看向寂静的窗子。
屋内,朱砂色衣裙的少女正安睡于床上。往日里灵动的人儿,此时安静地如同玉雕。苍白的脸,反被这艳色的衣裙衬得越发透明。
白衣的僧人盘膝与床前,阖眸似入定。身后是整洁的书案,青玉的香炉似层峦叠嶂,其上是栩栩如生的异兽。
山峦之上是合翼颔首的凤凰,香炉冉冉生烟,透过雨幕将那檀香送出。
沈初画将雨伞放在廊下,转身走向一旁的厢房。沈如风已经睡了大半日,眉宇间的疲惫让她不由得皱眉。
自昨日傍晚上山,沈如风便回房歇下。如今已过辰时,可他依旧不醒。
看着弟弟苍白的脸,沈初画眼眸暗淡地坐在床边。带回的食盒给屋子里染上了饭菜香味,只是她却没有胃口去吃。
昨夜一闭上眼,她便会梦到白约眉死在她剑下的模样。沈初画杀过很多妖,也杀过很多鬼。杀人,还是头一遭。
一夜未睡,沈初画早早便下山。她见无尘没有什么动作,便知道见泽所言有些夸大其词。
若是无尘有意伤害玉娇蓉,只需袖手旁观即可。又何必费心费力地进入玉娇蓉梦魇之中救人?又何必告诉见泽解救之法?
她笃定了无尘不会伤人,这才安心下山。而无尘也如她所料,在房中一直未有离开。
沈初画不知道他会如何将玉娇蓉唤醒,也不知要在这落霞山守多久。
掏出怀里书信,沈初画微微抿唇。
“这便是你在叶叔父书房中所寻得的吧?”
男子的声音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沙哑,沈初画点头。
“叶叔父之所以到金城,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嘱托。”
女子声音低沉,沈如风一愣,忙坐起身仔细去看那信上内容。
“鲛人?鲛人怎会出现在人间?父亲又为何要救她?”
沈如风不解,沈初画同样摇头。她从未听父亲说起过有关鲛人之事,也许是因为她那时年纪尚小,比起告诉一个孩子,多年的兄弟挚友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