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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谢松亭张了张嘴。
    谢松亭竟然瞠目结舌。
    毕京歌挑起眉。
    这个表情在谢松亭身上可不多见。
    他从坐直身体的姿势换成微微弯腰,把脸埋进自己双手里。
    长发滑下来,将他淹没。
    他还是说了。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能从正在发病里把我拉出来。”
    “它是谁?你的猫?”
    “不是。”谢松亭停顿一下,“送我这只猫的……朋友吧。”
    “‘吧’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这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谢松亭:“不觉得。”
    毕京歌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句子。
    “我羡慕他,嫉妒他,恨他,恶心他,我有一段时间见到他就想吐,我整个生命里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现实中,黑发给他安全感,幻觉里,金色羽毛将他覆盖。
    谢松亭满眼金光,待在专属于自己的避难所,语气像和话里的人有仇,却是两句剖白。
    “……可我喜欢他。
    “我现在还喜欢他。”
    第9章 第二周(下)
    “刚进门的时候我和你说后悔,我现在才是真的后悔了,”谢松亭说,“这几天因为他的猫我对他的印象刚刚好了一点,现在想起他又想犯恶心。”
    “女性还是男性?”
    “男的。”
    毕京歌:“你厌恶他不是假的,喜欢他也不是假的……他对你来说很特殊?”
    “可能吧。”
    谢松亭从自己掌心里抬头。
    毕京歌这才看见,他竟然满脸是汗。
    “那不能和我说妈妈爸爸,能和我说说他吗?”
    谢松亭:“不是不能说爸爸,是不能说妈妈。……你问吧,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那我不问你们怎么相遇的,你和我说了,高中同学。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他的?”
    谢松亭说自己“羡慕”、“嫉妒”,都是可以理解的情绪,人皆有之。
    后面则是“恨”,“恶心”。
    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转变成这样?
    “前情提要,从小到大,只要我没考第一,我爸就会打我。他打我,还要我去找打我的藤条。”
    谢松亭像个说书的,不过和说书的有些区别——
    他面无表情。
    “小时候我们在攀市农村住,那时候还没来蓉城,住在山上。山上野地里全是野草,有一种又细又长,一米多,扎着堆长,外皮很光滑,上面还有发芽的凸起。这种抽人最疼,能把一个大人抽得乱跑,一下就是一道红印,两下叠一起就紫了。我爸最喜欢。
    “从刚上一年级被打了一次之后,我再也没被打过。
    “但是高三开学之后席必思转学来了,他只有第一次开学考和我并列,后来的考试除了第一次月考,我再也没考赢过他。
    “那会还没像现在那样能网上查到成绩和答题卡,班主任特别负责,记下每个家长的手机号码。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甚至高考,每一次他都给家长发信息,发你家孩子考了第几名、考了多少分。
    “席必思一来,我的噩梦就又开始了。
    “每次月考结束,公布成绩那一天,我都坐到班里最后一个才走。有人说我是想下次超过席必思,那倒没有,我就是想晚点挨打。我爸为了打我打得方便,还特意回老家移栽了点这种藤条。”
    谢松亭说到这里,看向毕京歌说:“毕老师,我想抽烟,不抽烟我说不下去了,要不然今天就到这吧。”
    毕京歌打开抽屉,扔给他一个红色烟盒。
    谢松亭一看。
    软中华。抽了一半的烟盒里塞着一个银质打火机。
    他笑了下:“我到现在才觉得……我是来心理咨询的。”
    毕京歌起身开窗:“怎么说?”
    “因为没几个老师会给学生递烟。”
    窗户一开,外面丝丝闷热吹进来,谢松亭从板凳上起身,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别说我没提醒你,”毕京歌走回座位,摘掉眼镜,“翘二郎腿容易脊柱侧弯。”
    谢松亭咬着烟抬头看她。
    原本左腿在上,过了几秒,他换成右腿在上。
    毕京歌被他逗乐:“换着边翘,容易s型脊柱侧弯。”
    谢松亭皱起脸,把腿放下来。
    烟丝燃烧,尼古丁的味道在宽阔的室内蔓延,因为室内空间大,味薄,透着香。
    他只拿出来一根,把剩下的放在沙发扶手上,不去碰。
    谢松亭夹着烟说:“你可能觉得我恨错了人,我该恨的人是我爸,但当时我拐不出来这个弯。
    “那时候我就认死理。如果不是席必思,那我就没必要受这些苦。我不会被打,我还是第一,我不会被别人嘲讽就是他死学那么久结果就是个万年老二。
    “我太弱了,下意识挥刀向更弱者。
    “其实席必思不弱,他只是对每个人都很好,是那种很点到为止的好,一副没有攻击性的样子。他可比别人会装多了,装得对我很好的样子。”
    谢松亭靠住沙发背,咬着烟仰头,放空地说:“所以我……恃宠而骄。”
    雾围拢,帅气的幻觉从半空弯腰看他。
    幻象中,男孩刘海下垂,露出左边眉毛上一道断痕,像特意刮的断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