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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麻烦
    很快,入学手续办妥。
    正月刚过,沉时安背着新书包,穿上新校服,走进了校园。
    班主任袁老师年约三十出头,穿着得体,举止温婉,语气温柔却不失分寸感。
    她带着一贯的笑容走进教室,轻声说道:“同学们,这位是新来的同学,沉时安。大家欢迎他。”
    教室里响起了零星的掌声,随后慢慢汇聚成一片,夹杂着些许好奇的窃语。
    站在讲台上的少年身形单薄,眉眼干净,身上的校服穿得一丝不苟。
    他微微点头:“大家好。”
    袁老师指了指教室后排靠窗的空位:“那是你的位置。”
    沉时安轻轻点头,背着书包穿过教室,一路无声地走到座位前,坐下。
    他刚落座,前排的一个男生就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他几眼,压低声音问:“喂,你跟沉时明什么关系啊?”
    这句话一出,附近几个同学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沉时明是中四的学长,沉家的长子,年年考第一,长相好,家境好,是全校公认的风云人物。
    那个年代男孩取名大多遵从字辈,都姓沉,字辈还一样,难免引人猜测。
    沉时安微微一愣,随即平静地回答:“没关系。”
    课后,几个同学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你们觉得他真的和沉时明没关系吗?”
    “我不信,名字都撞成这样了,不是亲兄弟也是堂的吧。”
    “他们家好像就两个男孩,小的在读中一啊?”
    “说不定是亲戚,只是不想让人知道。”
    这些议论很快传到了沉时杰耳中,他立刻放下手上的篮球,拔腿就往中三年级教室跑。
    有事先找姐姐,准没错。
    “你说什么?!”沉乐琪一听,果然炸了,但很快,她却忽然像被泼了一桶冷水,整个人软了下去,蹲在墙角喃喃道:“上次湾仔那事我都快被爸爸骂死了。”
    但比起沉兆华的怒火,更让她委屈的是沉纪雯。
    “堂姐也说我了,她都没跟我说过那么重的话!”
    沉时杰一听也蔫了。
    沉兆华不舍得打沉乐琪,上次家法全往他身上招呼了。
    那天母亲也和他说,只要那人一天没有认祖归宗,就一天不能轻举妄动。
    可人家现在不仅认了祖归了宗,还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堂姐的庇护。
    他跟着蹲在墙角,抬头望天。
    “完了,这下真的要和这个私生子分家产咯。”
    两人撑着下巴,愁眉苦脸。
    “…不过,”半晌,沉时杰皱着眉开口:“你真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沉乐琪决不允许有人质疑她的能力,尤其是跟屁虫沉时杰,当即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大麻烦我不搞,小麻烦肯定不能断!”
    说完她还补充一句:“不让堂姐发现就行了。”
    沉时杰也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还是姐姐聪明!”
    隔天午休时段,走廊人声嘈杂,沉时安独自一人,从教务处拿了本新发的英语课本,顺着楼梯慢慢往中二楼层走。
    拐角处,沉乐琪正和几个女生说笑,忽然眼角一瞥,看到沉时安上来,立刻换了个表情。
    “咦?”
    她故意停住脚步,站在沉时安必经的路口,眉头微蹙,像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一样。
    沉时安走得不快,她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在他快要走近时忽然“无意”撞了一下。
    “对不起。”她语气平淡,不咸不淡。
    沉时安侧身让了一步,没有作声,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沉乐琪看着他走远,装作一脸迷惑地问身边的女生:“刚刚那个是我们年级的吗?好像没见过?”
    那几个女生是沉时安班上的,闻言立刻凑上来,小声说:“我们班新来的,叫沉时安。”
    “哦。”她点点头,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哪家司机的孩子混进来了。”
    当天之后,关于沉时安“只是个撞名字”的传闻又悄悄传开。
    沉乐琪明显不认识他,他自然也就不可能跟沉家扯上关系。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插班生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无形的边界慢慢形成。
    沉时安插班进来,原班同学早已有固定朋友圈。
    他不主动靠近别人,沉默寡言,课上从不举手,课下也不说话。
    更糟的是,他基础明显跟不上,特别是英文,成了最扎眼的短板。
    老师点他读课文,他咬字虽不能说不准确,但调子生硬、发音缓慢,听得出的刻意模仿,夹着浓浓的街头粤语的味道,在这所英制学校的课堂里,显得突兀又廉价。
    “他是不是在茶餐厅学的英文?”有男生压低声音调侃。
    “Sir,I  want  a  ‘C餐’  with  ham  and  egg。”
    最开始只是小声嘀咕,后来连老师都开始皱眉。
    这所私立学校学生多出身书香世家、律师行、医生家庭,英语口音纯正几乎是入场券。
    沉时安这口音,在别人眼里就是低阶出身的象征。
    沉乐琪没有带头笑他,她比这聪明得多。
    她只在某些时刻轻叹一句:“我们学校好像不太适合什么人都收啊。”
    接着就有人笑出来,转头去看沉时安。
    每一个微妙的表情,每一声轻飘的笑,都在他身边构建出一道无形的墙。
    没有人叫他一起吃饭,没有人借他笔记。他坐在最后一排,课本自己补,习题自己做。几次体育课分组时他都被留下最后,再被草草分配到人不够的一边。
    沉时安始终没说一句话。
    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安静翻书、做笔记,自修时间从不抬头。即使有时找不到课文出处,页码错了、讲义缺了,也从未向别人借过。
    课桌总是干净,笔排得整整齐齐。
    有人故意在他抽屉里塞进零食包装,他看都不看一眼,默默收起扔进垃圾桶。
    一次课后,老师把他叫住:“你在学校还适应吗?如果有困难可以说。”
    沉时安抬头,语气平静:“没有困难。”
    “如果英文有点跟不上……”
    “我会补。”他简短回答,转身离开。
    下课铃响后,走廊上人潮涌动,阳光明亮,风从教学楼另一头吹来,带着汗水与书本的味道。
    沉时安慢慢收好书本,把笔排好,起身离开。
    从学校回太平山,要走一段路到小巴站,下车后还要走一段不短的斜坡上山。放学小巴站人多,他不喜欢人挤人,总会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看书,等人群散去再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