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出余无忧之前，赵周南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首当其冲的就是老赵的葬礼。
    联系好殡仪馆，选了告别会的场所，除了亲戚好友之外，赵周南没有邀请任何外人。叶睿也出席了，他陪着赵周南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流程。当赵周南抱着骨灰盒下葬，俩人回到灵堂之后，叶睿按着她的肩膀安抚她：“周南，别太难过，你还有妈妈需要你照顾，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别让阿姨担心。”
    “小睿，我们认识多久了？”赵周南没有哭，只是眼睛里带了一点疲惫的红血丝。叶睿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只能仰着头看着对方。
    她一直把叶睿当弟弟看，从小到大都是她在罩着瘦弱的叶睿，男孩子发育的比女孩子晚，赵周南到现在才发现叶睿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得要比自己高、比自己壮实了。
    青年的下颚棱角分明坚毅，有一层青色的胡渣，他再也不是那个印象里跟着自己跑和自己向妈妈争宠的小男孩了，他是一个成年男人，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将近二十年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想问问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赵周南转向叶睿。
    叶睿一愣，“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赵周南注视他片刻，忽然笑了笑：“我知道我们家的遗传病了，我曾经让你帮我去查老赵的病例，你很快告诉我说没有问题，但其实一直都是有问题的吧。”
    叶睿的嘴唇动了动，犹豫片刻：“这病传男不传女，你会没事的。”
    赵周南撩起衣袖，“但我好像已经不小心中奖了。”
    白皙的皮肤上，显现出了点点红点。
    叶睿瞪大眼睛盯着赵周南的手臂。“怎么会……”
    “你果然知道。”赵周南眼皮一抬，望着叶睿，“你会想办法救我的，对吗？”
    叶睿看向赵周南，觉得此刻的她很陌生，刚要说点什么，却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看来打电话的人很着急，你不先接电话吗？”赵周南问。
    叶睿说：“等我。”
    他一边转身走远，一边接起电话。
    第76章
    当z赶回来的时候，一手精心打造的研究基地已经变了天。
    余无忧本来是他珍贵的研究样本，后来变成了他的主人，为了获得她的配合无论献出什么都无所谓。甚至要献祭他自己，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是他的放纵造成了余无忧的有恃无恐，她从地下二层的禁闭室里逃脱来到了地上二层的保密研究室，她正站在几百个泡在有机水里的生物样本中间，审视着屏幕上的实验视频记录。
    释放这些样本的红色按钮就在她的手边，保险已经被打开，只要她若不经意地按一下就会让这一层的实验成果瞬间毁灭。
    淡蓝色的屏幕光照在余无忧的脸上，z的瞳色沉了沉，他完全拿不准余无忧的想法。
    dark曾经告诉他，余无忧是个没有感情的怪咖，她拥有最完美的基因，尤其让她对同类没有任何同理心。她在无数同类面临毁灭的同时选择冷眼旁观，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女人，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的——包括赵周南。
    赵周南和赵家只是她来地球后遇到的能够寄居养伤的最好选择，等到利用完了他们的价值，她就会毫无留恋地抛下一切，抛弃赵周南，获得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玫瑰塔与其说是给赵周南的馈赠，不如说是余无忧虚弱状态之下的无奈之举——她通过转移玫瑰塔来转嫁风险，玫瑰塔不断吸取赵周南的精气和吸走赵家的气运就是证明。
    z缓缓朝着余无忧走去，余无忧的脸半侧都在暗淡的光线阴影内，没有因为z的接近而动摇分毫。
    z的嘴角弯了下，眼神中带着欣赏，目光寸寸从余无忧的身上划过。
    这就是未来人类能够达到的顶级的基因状态？
    真羡慕，很想拥有。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逃？”z问。
    余无忧漫不经心说：“逃走并没有用。”
    “你在看什么？”
    余无忧仍旧淡淡：“你们在研究的东西，是在毁灭人类基因。”
    z无所谓道：“我们所做的是保留优良的部分，毁灭劣等的部分，就像是你身上的基因这样完美，这难道不是进化的方向？”
    余无忧摇摇头：“过多人为干涉天性和自由不是好事。”
    z走到她的身边，凝视着她问：“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想不想救赵周南。”
    余无忧瞳孔蓦地放大：“她发病了？”
    z对她的反应不意外：“嗯，已经有了症状，现在只有你才能救她。”
    “如果我不救呢？”
    z当着余无忧的面把红色按钮的保险盖重新盖上。
    余无忧只是默默看着，没有阻止。
    z的视线投向其中的一个样本玻璃缸，里面是人身章鱼脚的复杂生物。如果刚刚余无忧按了红色按钮，这一层的所有仪器将会被切断电源，一切实验成果也将报废。
    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和dark描述得不一样，她心中还存有怜悯。
    即使被逼到屡次失控，她仍旧没有报复一切。
    “你会选择救人的，不管是因为对她的愧疚，还是对她的感情……”
    余无忧抬眼盯着z:“我很好奇，你是为了什么坚持到现在？”
    z闭口不答。
    余无忧略一顿，若有所思地说：“我早该想到的，原来是因为她。”
    z的脸色巨变，拿出一直装在口袋里的陨石：“看来它已经阻止不了你了。”余无忧在实验期间进一步开发了天赋，现在的她已经能无视屏障进行思想嗅觉。
    伟大而又霸道的基因天赋。
    余无忧面朝着z，声音镇定冷静：“我该回去了。”
    z诧异地扬起眉毛：“这么快？”
    他有点摸不透余无忧的想法，明明人已经从地下逃脱出来了，为什么只止步于二层？为什么要像是在刻意等待自己一样等着？
    “我逃不出你的研究基地，但我想亲眼见证他自取灭亡。”余无忧回答了z的心声，她口中的“他”当然是指正泡在水中向研究人员展示成果的dark。
    毫无疑问，dark的融合失败了，他已经沦为寄宿生物的培养皿。
    z扯起嘴角笑了笑。
    原来余无忧的悲悯只对她的朋友，对于敌人她会是冷血无情的。
    z侧开身让出路：“请——”
    虽然不能把她困在地下，但能继续留她在研究基地，这就够了。
    城市的另外一头。
    赵周南约了戴之禾在酒吧见面。
    白天的酒吧并不营业，凳子都被摆在桌上，清洁工已经打扫完毕离场，只等夜幕降临，开始新一晚的营业。
    戴之禾到的时候，看见赵周南背对着她坐在吧台边上，面前摆放着一个透明玻璃，里面装了半杯饮料。
    “我记得你不喜欢喝酒，发生了什么事？”戴之禾问。
    “余余说酒精会让人变傻，我喝的只是水而已。”赵周南侧首含笑反问，“戴记者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调酒师还没上班，你怎么请客？”
    赵周南撩起袖子，转到吧台后面，“现在我就是你的调酒师，客人请点。”
    “我要一杯暮色。”戴之禾脱口而出。
    暮色是一种含酒精的果汁饮料，戴之禾的酒量不错，但也知道赵周南找她来肯定是有事要谈，不能喝酒误事。
    赵周南爽快回答：“好。”
    有模有样地开始调酒。
    戴之禾托腮看着她，从混迹酒吧多年的经验看，赵周南确实不是个生手，她很有经验。
    “说吧南总，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周南手上不停摇晃，开门见山地问：“你当时接受我母亲的嘱托跟踪余余和我，那时候我母亲有任何异常吗？”
    “我不了解你的母亲，即使她有异常，我也没有办法看出来。”
    赵周南点点头，给戴之禾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点。
    戴之禾瞧到后，猛吸了一口气。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过敏或者寻麻疹，赵周南手上的红点她曾经见过，和盘口村的一些村民身上的一模一样！
    赵周南观察戴之禾的脸色，在她沉默着不说话之后，心中了然。
    “你见到过？”
    戴之禾点头。
    “在盘口村？”
    戴之禾再度点头，迟疑了一下说：“在张合一的身上也见到过。”
    “一一身上也有？”赵周南意外，“是最近才出现的吗？”
    戴之禾闭目仔细回忆，在村长家门口井下的时候，她看不清楚张合一身上的痕迹，等到后来被救出来，再住进医院里，她也没有看到张合一的红色斑点……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在什么时候被自己瞧见的？
    戴之禾脑中灵光一闪。
    “我后来从新闻社辞职之后打算自己做跟踪报道，又自己偷偷去见了一次张合一，是在那时候见到她身上的红点痕迹，那时候我以为是她药物过敏导致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