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为何在精盐中加浑浊草木灰?”
楚娴沉吟不语,细思用古代人能听懂的话术。
该如何解释草木灰含碳酸钾,可与钙镁离子产生化学反应,生成碳酸钙、氢氧化镁等沉淀物,静置后二次过滤能获得更高纯度的盐晶。
“池公子,加草木灰再熬煮沉淀两回,可去除盐中杂质,杂质就是盐中的脏东西,能使盐粒口感更佳。”
“用此法粗盐损耗不大,一斤粗盐可提炼出八两..不对不对,是提炼出十二两细盐,耗损两成粗盐。”
楚娴懊恼不已,古代一斤等于十六两,她总记不住。
“我已过滤两回,待这第三回沉淀晾干即可。”
楚娴伸出指尖,蘸取澄澈盐水浅尝,满意点头:“成了,明日一早即可获得精盐。”
此法闻所未闻,胤禛将信将疑,蘸盐水尝一口。
他眼前一亮,目露赞赏。
林纾提炼的精盐,竟比大内贡盐更为纯净,只是尚未沉淀晾干的盐水口感都已如此醇浓。
此时又见林纾将新鲜老竹制成的圆竹筒清洗干净,将粗盐塞入竹筒内,并用细腻瓷土封口,想必是在制作漱口洁牙用的竹盐。
“林姑娘,我帮你。”
“有劳池公子,我会将这些封口的竹筒送入窑中,用松木慢烘,你帮忙看着火候,全程都需用文火烘烤。”
“待八个时辰后,取出化为灰烬的竹筒,去除竹筒,只留盐块,将盐块磨碎再装入竹筒,如此反复八次,直至与竹子完全融合。”
“待第九次烘烤之时,工艺又有所不同,到时你再唤我亲自操作,切记。”
“池某竟不知洁牙竹盐如此耗时费力。”
胤禛笃定林纾并非在制作洁牙的竹盐,洁牙竹盐只需煅烧两回即可,压根无需反复淬炼。
“山中岁月枯燥无趣,闲着也是闲着,我做些紫晶竹盐,权当消遣。”
楚娴拎起装满竹筒的竹篮,将竹筒整齐堆放在土窑内。
“紫晶竹盐?”
胤禛懵然,他虽博览群书,却对紫晶竹盐闻所未闻。
“嗯,此盐细腻纯净呈紫晶色,带竹木香气,可洁牙漱口,唇齿留香,食之可强身健体。”
腊月二十三,是她阿玛五十九大寿。
她想在庄子里亲自做些寿礼送给阿玛,这是她出嫁前最后一次为阿玛庆贺寿辰。
待成为四福晋,若四阿哥不同意她回娘家省亲,她这辈子都无法在阿玛膝下尽孝。
楚娴不免戚戚然,以四阿哥对她的厌恶程度,她出嫁后不可能有机会回娘家。
“想必紫晶竹盐是祖传秘方,我先回避。”
胤禛从未听闻食盐有强身健体功效,料想紫晶竹盐定是林纾家传秘方。
既是秘方,自不愿让旁人知晓。
“不必回避,算不得什么祖传秘方,只不过是我看杂书偶然习得。”
“是何杂书?竟如此有趣。”胤禛心生好奇,他绝不可能错过如此有趣的杂书。
“不记得了。池公子,烦请看着火候。”
楚娴说罢,拎木桶去门前澶湉小溪取河沙。
待林纾离开,忽见羡蓉从屋顶探出脑袋呼喊:“池公子,可觉凉爽些?”
胤禛仰头而视,但见檐上水流飞泻而下,水花如瀑,徐徐降落如雨,不觉间凉风习习,当夏处之,凛若高秋。
胤禛只听屋檐上传来潺潺流水声,却不知道水从何来。
这是..自雨亭!
“羡蓉姑娘当真蕙质兰心。”
胤禛感慨万千,那拉氏虽上不得台面,但她身边的奴婢却都伶俐聪慧。
愚蠢之人自是容不下身边有比她聪慧之人。
也不知能留在那拉氏身边伺候的奴婢,又是何种与她一样蠢笨如猪的货色。
“是林纾想的法子,水车将山泉水引到房顶消暑热,叫什么雨亭,唐代的古法。”
羡蓉挠头,想不起来姑娘方才说的是什么名。
又是林纾,她总能想出让他耳目一新的
鬼点子。
若他身边有如此聪慧的奴婢伺候,定其乐无穷。
胤禛打定主意,来年若不得不与那拉氏完婚,定要将林纾从这破庄子带到他身边伺候。
林纾本就是为他准备的通房丫头,即便他要到身边伺候又如何?
费扬古这老狐狸,为替那拉氏拢住他的心,竟闷声不响投他所好,处心积虑培植林纾,妄图用林纾勾引他迷失心智。
费扬古竟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想必在他身边安插了探子。
胤禛暗暗心惊。
究竟是谁?竟将他的喜好轻易透露给旁人?
他抿唇压下不屑冷笑,对费扬古的拙劣伎俩嗤之以鼻,费扬古其心可诛,当真以为林纾这般庸脂俗粉能迷惑住他?
只不过是个心思灵巧些的粗鄙奴婢而已,他绝不会给她任何爬床承宠的机会。
“池公子,会编竹夫人吗?”羡蓉扛着几根青翠竹枝来到土窑前。
所谓夏拥竹夫人,冬怀汤婆子,竹夫人是民间凉寝竹器,可怀抱人睡,臂憩膝,以此消暑度夏。
竹夫人触感略显粗糙,皇族子弟不会用此等粗鄙之物消暑,他夏日里用沁凉清润的象牙席子与冰盆消暑。
莫说编竹夫人,他甚至不曾亲眼见过竹夫人。
“在下不会。”胤禛据实回答。
“啊?那你酷暑天如何熬过来的?”
羡蓉瞠目结舌,没想到这穷书生竟连编竹夫人都不会,当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家下有竹夫人,此物耐用,能传几代人。”意识到自己回答的不妥当,胤禛开口解释一番。
若此刻是林纾,定会疑惑的刨根问底。
“说来也是。”羡蓉点头附和,她在府里用的竹夫人整整用了七八年,愈发锃亮光润。
“一会儿我编四个竹夫人,咱一人一个,你用搓草将竹条边缘的倒刺打磨光滑。”
羡蓉将生竹炙烤后,用柴刀将竹木劈成细竹条。
“打磨竹条总会吗?”
“会。”胤禛垂眸,不去看羡蓉眸中的嫌弃之色。
他坐在土窑前,边留神火候,边用搓草打磨光滑竹条倒刺。
羡蓉劈好竹条,忽地神在在凑到书生面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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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知池公子可曾定亲?我们府上小厮到您这个年纪,孩子都俩儿。”
“不曾!”
胤禛语气刻意染上一丝明显薄怒。
羡蓉这丫鬟脾气耿直率性而为,说话直来直往。
什么叫他这个年纪?他才十六岁而已。
如此愚钝的奴婢,难怪会被那拉氏打发到破败庄子眼不见为净。
“许是缘分还未到,我可替你介绍府里貌美贤惠的婢子,你喜欢什么样式儿的女子?我让人留意着。”
见书生埋头处理竹条不答腔,羡蓉尴尬笑几声,岔开话题。
“池公子,你喜欢野菊还是栀子?”
“亦或是茉莉?桂花?待竹夫人做好,将助眠的野花塞入香囊,放进竹夫人里,准保你睡得香。”
羡蓉将编好的竹夫人用麻绳拴好,丢入水井中浸凉。
“我们..林纾喜欢用丁香,林纾说西洋有一种蓝紫色花儿,叫什么熏草来着,闻之可安神助眠、祛斑美颜、清热解毒、解痉镇痛。”
“是薰衣草。”楚娴拎着一桶河沙踏入院中。
薰衣草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才传入国内,眼下在大清朝压根难寻踪影。
“羡蓉,你又在糊弄人保媒拉纤,回头我定去姑娘跟前告黑状,你小心吃挂落儿。”
羡蓉与穗青二人并非寻常奴婢,而是阿玛为她精心栽培的女护卫。
羡蓉虽话唠,但身手了得,而穗青学富五车,最擅岐黄之术,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羡蓉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当年是羡蓉舍生忘死,将她从窒息的冰下救出。
她与羡蓉和穗青虽是主仆,却更像推心置腹的亲姐妹。
“瞧我这张臭嘴,总把不住门儿,多说多看,少说少错。”羡蓉忙不迭捂紧嘴巴。
楚娴伸手戳戳羡蓉眉心,无奈至极。
羡蓉与穗青的性子是两种极端,羡蓉是话唠,穗青却是八杆子打不出一句闲话的闷葫芦。
这二人的性子若能中和一番,楚娴也不必担心今后她出事儿,没人为她们撑腰。
“林纾,陶瓮已洗净取来。”穗青推来装满大大小小陶瓮的独轮车。
“羡蓉,帮我把河沙过筛煮沸,再用清凉井水淘洗一遍,待河沙凉透后,再将中瓮套在大瓮里。”
“用冰凉湿润的河沙填充两瓮缝隙,在中瓮内放置盛满凉开水的小瓮,中瓮与小瓮缝隙填满硝石水,置于阴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