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要不要叫医生进来看看?”
“不用。”
“那你快躺下来休息。疼就不要说话了。”
她将他扶下来,调好枕头,让他躺好,又看了看他手背上的针管,周围好像有些肿,她抬手调慢了输液管的速度。
“要不要喝点水?”
他轻嗯了一声。
她倒了水过来,他躺在床上不方便,她找了个小汤勺,一点一点地喂进他嘴里。
喝完小半杯后,他说够了。
她将杯子放好,把椅子拉到床边,握住他手,脸颊与他手掌紧贴在一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
调整好情绪后,她语气还有些许的哽咽。
“你工作忙嘛。”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你就知道糊弄我。”
“改天给你糊弄回来。”
让一个不怎么聪明的人去糊弄一个聪明人,这种事,她哪做得来?
“若不是今天我打电话给司徒,你是不是打算瞒我瞒到出院?”
确实是这么个打算的。
“你打我手机了?”
“打通了,你没接。”
他抬了抬下巴。
“关静音,在抽屉里。”
他每天都会看几次,看她有没有打电话或发信息给他。
若是有,为避免她担心,至少回个信息给她。
但若是她没主动联系他,他就等好了再说,至少不是现在这样,胡子邋遢,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
他本打算等司徒走后再查看手机,但人算不如天算。
也就差那么一会儿,她就打到司徒手机上了。
不过……
“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能让她这么着急地找他。
若非有人跟她说什么,以他对她的了解,在他已经提前告知他工作忙而且有可能要出国的情况下,她不可能这么焦虑不安。
说到这,简葇心里很感谢汪子楠的电话来得及时,要不然她根本不知道他病成这样。
她简单地跟他说了这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声,没放心上。
“以后身体不舒服的话别骗我,行吗?”
她声音闷闷的。
“嗯,下不为例。”他保证。“只是普通肺炎,小事。”
他安抚她。
“司徒说你上呼吸机了,哪里小事……”
周暮云:“……”
他怎么不干脆说他大限将至?
“以后,他的话听一半就行了。”
“你跟我说面壁思过,他听说你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这个听一半,我该怎么区分?”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辩无可辩。
-
司徒的‘道听途说’确是不争的事实。
若他与钟家芝只是离婚,周父生气是必然的,但也不至于气到这个份上。
当日他回去时,家中已经坐着四位长辈,还有钟家芝。
他们都知道,这回谁也劝不住他们了,也没打算再劝。
但事情至此,双方长辈都需要一个交待。
钟母最后还是不免问到他,是哪家姑娘让他这般不管不顾。
周母紧了紧手,不知他会如何回应时,他已经坦白地承认。
钟家父母震惊得难以言语。
周父则是气炸了,只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被这个小儿子挑战得彻底,当场一拐杖砸烂他与烟盒放在一起的手机。
“是我主动追求她的。”他再度坦诚。
“周暮云,你这把年纪了,竟然还做得出这种事?”
“这么小的小姑娘你也能下得去手,感情这么多年正经人都是装的?”
“万幸你现在辞职了,要不然作风不正这顶帽子,我绝对要扣到你喘不过气。”
“我们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
耳边都是长辈们的讨伐声。
“简葇那个女孩子怎么回事?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钟母看向自家女儿。
周暮云冷眼扫了一眼钟家芝。
她不得不站出来,硬着头皮解释几句,缓和局面,不要让他们把火烧到简葇身上。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我也有责任,我没有约束好之彦,让他在外面乱来才导致他们分手……”
她说得颇为含蓄,也算是为简葇站了个立场。
没办法,她不为她说话,周暮云就有可能将她的事情爆出来。
“你们第一次闹离婚,之彦跟简葇还没分手。”
钟母很冷静。
“妈。”钟家芝看了一眼母亲,没再断续往下说,但眼神暗示很明显,不要再往下追究了。
大家都是体面人,钟家父母知道多说无益,又训斥了几句携着女儿走了。
但周父不会被他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这么糊弄过去。
周父虽然少年从军,但两岁便开始读圣贤书,三岁识字,五岁看古注,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他当然不是封建老古板,但极为注重传统礼教。
自家儿子若是为了别的年轻姑娘离婚,他只能自愧家教不严。
但那个年轻姑娘是简葇,他还要跟她结婚,这对于周父来说就是礼乐崩坏,不容于世俗的事。
可他偏偏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你要离婚,可以.你要再结婚,我也不管。”周父捂住胸口,指着门口:“现在你去院子里跪,跪完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周家的人。”
这个跪完,指的是24小时的惩罚时间,这是他们周家的‘家法’。
小时候他们兄妹几个犯了错,抄书,练字或面壁思过,都是在这个时间限制内。
但被罚跪,还是在寒冬腊月里跪,他周暮云是第一人。
祖谱都能单开一页记录他的‘丰功伟绩’。
当然,周父是不可能将这么丢人的事情记录给后人知。
周母一听当然不乐意,上前劝说,说再大的错也没违法犯罪,面壁思过就行了。
周父大骂她慈母多败儿。
“这么冷的天,跪出事怎么办?”
“人家冰雕连战士能一动不动潜伏在零下30多度的雪地里一天一夜。他不是自称意志坚定,对爱情失志不移吗?真这么能,就给我好好跪。”
“那冰雕连战士不都壮烈牺牲了吗?”
“零下3度跟零下30度能比吗?零下3度他还想为爱牺牲呢?”
……
“爸,妈,我这就去跪。跪完这事咱就算完了。”
他毫无迟疑地转身往外走。
“算完了?周暮云你说了算啊?你老子我才说了算。你做梦呢你。”
“行了行了,他都跪了,你还想怎样?”
“你知不知道他多少岁了?他还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你还纵容他……”
……
“我应该陪你一起的。”z
简葇见他不说话,手指摸了摸他长满胡茬的下巴,声音动容。
“一起什么?”
“一起跪。”
做错事的不仅是他,她也有错。
他笑了下,说她傻。
“还疼吗?”
“哪里?”
“膝盖。”
“还好。”
其实跪到半夜,母亲就心疼得不行。
撑了伞,带上煮好的姜汤偷偷出来看他。
是他倔,不接受母亲的偏宠,姜汤不喝,大衣也不要,一倔到底。
反正,这场家庭战争最后的输赢还未定。
-
司徒敲门,打断了两人的‘浓情蜜意’。
家里的阿姨送饭过来,司徒领人进后,径自坐沙发上。
阿姨将两个保温壶放好后进到里间,问周暮云要先吃粥还是先喝汤?
说完忍不住多看了简葇几眼。
简葇尴尬得脸蛋微微发红。
“放着就行,你先回去。”
周暮云吩咐。
“你生着病,身子不利索,我等你吃完再回。”
阿姨不放心。
“我媳妇儿在这,她会照顾我,回吧。”
简葇脸更红了。
阿姨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达了周老夫人的关心与问候后便走了。
“你也走吧。”
周暮云指的是拿着手机跟人聊天聊得一脸坏笑的司徒。
“老周你过河拆桥,重色轻友。”
“我不炸桥已经算好。”
“小媳妇儿,那我走了。”
司徒起身跟简葇告别,被人狠狠瞪了一眼。
他叫谁小媳妇儿呢?
司徒了然一笑。
“简秘书,你好好照顾你们家老周,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我送你。”
简葇要送他,被床上的人拉住。
“不用送。”
司徒也说不用送,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
他的点滴正好打完,简葇按铃,护士姑娘进来取走吊瓶时,她到客厅将阿姨送过来的汤,粥,还有饭菜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