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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周暮云一再交待县里一定要处理好伤员问题后才上车。
    滑坡路段暂时无法通行,车队在当地人的带领下,绕远路返回县城。
    周暮云将灌满泥巴的鞋子脱下来,扔到一边,然后脱下袜子。
    覃建瞥了眼后视镜,看到他低头握着脚踝,忙问他是不是脚受伤了。
    周暮云淡淡地嗯了声,又道:“不要紧。”
    他说不要紧,但覃建与简葇不能当作没事。
    车子停下来,简葇下了车,坐到后座,要替他处理。
    “你坐着吧。”
    周暮云接过她递过来的湿毛巾,一点点地将脚面上的泥擦干净,露出一片红肿淤青。
    他也没料到被石块压到的脚这么严重,所以刚才虽然很疼,他也没在意。
    难怪他刚才走路一高一低的,大家都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脚受伤,他却说没事。
    事实就是,脚伤得比手还严重。
    简葇想要帮他上药,他拒绝了。
    脚不同于手,让一个非医护人员的年轻女子碰触自己的脚,多少带了些不够尊重的意味。
    周暮云让她拿药给他,他自己擦。
    简葇只能听令行事。
    山间泥水路凹凸不平,车子一上一下地颠簸,周暮云手受伤拿不稳,药水瓶颠落到简葇脚下。
    “还是我来吧。”
    她扶着前座椅背蹲下来,捡起洒了一半的药水瓶。
    她一手握住他脚踝,一手拿棉签蘸了药水,一点点地涂上去。
    这是今天第二次,她蹲在他面前帮他处理伤口。
    依然是头项对着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颈,那几块泥巴还没擦干净。
    他看了眼手边的湿纸巾,迟疑了大概几秒钟后,拇指与食指抽出一张,朝她后颈伸了过去。
    后颈传来的清凉与湿润令乎简葇一怔,手上包扎的动作顿住。
    颈后的肌肤在男人温柔又暧昧的揉擦下,仿佛无端生出一股被大火烧灼的滚烫。
    她不敢抬头,剧烈跳动的心口令她几近窒息。
    她不知道他擦了多久,但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疑。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非常不妥当,完全超越了上级与与下级的范畴,更超越了他们在家庭关系中的范畴。
    擦拭的动作停住的同时,缓慢前行的车子前轮忽然陷入一个小土炕中。
    车身一阵摇晃,白色纸巾从他指尖脱落,轻轻地落在她与他之间地板的空隙上。
    谁也不敢去碰触那张沾染了黄泥的湿纸巾,仿佛潘多拉的魔盒,一碰就会令他们跌入禁忌的深渊。
    “周书记,简秘书,你们没事吧?”
    路况不佳,覃建专心地望着前方,不敢有一丝分心。
    “没事。”周暮云开口,声音低哑了几分:“简秘书,起来坐好。”
    她‘哦’一声,刚起身车子又是一阵微晃,身体无法控制地朝他身上倒了过去。
    周暮云张开双手握住她手臂,将她扶住,可她膝盖还是控制不住地弯曲下来,抵在了他大腿外侧。
    他们的距离不过方寸间,她瞪着一双惊魂未定的眼与他对视。
    男人眼底仿佛藏着暗涌澎湃,又仿佛见不到底的旋涡,要将她卷入其中。
    她仓惶无措地闭上眼,脸颊移开时,嘴唇不经意,擦过他脸颊。
    极为短暂的接触,或许都不到一秒,可却让她瞬间脸颊红到耳根。
    司机快速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简葇刚刚坐好。
    好不容易走出那段坑洼地,上了沥青公路,覃建将车子开得飞快。
    简葇僵坐着,脸一直望着车窗外。
    车速很快,以致于眼前的景物一闪而过就倒退在模糊的视线里。
    可时间却忽然拉得好长好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为缓慢。
    车里空气忽然变得很闷,她大脑里更是一片懵然。
    -
    两人一路无声回到县城,车子直接开去县委招待办。
    若不是这场意外,他们此时应该在回江城的路上。
    下了车,医生已经在等候。
    县里两位主要领导纷纷围上来,深切关心周暮云脚上的伤。
    “多谢大家关心,先上楼吧。”
    周暮云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里走。
    他们并没有打算再停留一夜,只是从事故现在回来,所有人浑身都是泥,清洗干净后就返回江城。
    简葇到房间里冲澡。
    她不习惯泡浴缸,开的是淋浴。
    温热的水从头顶往下,所经之处都是一片暖和。
    梳洗头发时,她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后颈,他拿湿巾替她擦拭的位置。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可当时那陌生的滚烫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
    她仓促地收回了手,不敢再碰那个地方。
    可不仅是后颈,她的嘴唇,她的膝盖,甚至是她的心,都被这一场意外搅得天翻地覆。
    她在他面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意外的,还不止一次。
    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搅得她整个世界一片混乱。
    不能再想了,真的只是意外,意外,意外,没有别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关掉了热水,用冷水再一次将自己从头淋到脚,试图把刚才那场意外揭过去。
    从冷到热,再从热到冷,她在水中打了个喷嚏。
    嗯,冷了就好,冷了脑子里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
    她换好干净的衣物到他房门口,深呼吸几下后才敲门进去。
    医生刚帮他检查完,初步判断骨头没问题,大约只是伤了筋,用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外敷几日就能康复。
    周暮云说回到江城再处理,医生便告辞离开。
    “收拾好了吗?”
    医生走后,周暮云才抬头问她。
    她低嗯一声,又不敢与他对视了。
    这回,他倒是没多说什么,起身说了声“那走吧。”便率先往外走。
    覃建进来,替简葇拿过他的行李箱及公文包后,一同离开。
    -
    回程路上,简葇不停地打喷嚏。
    覃建问她是不是淋雨感冒了?
    简葇用纸巾捂住口鼻,闷闷地应声,说,可能是吧。
    “要不要吃点药?车上有的。”
    他在车上放着个小的备用药箱,里面有胃药,感冒退烧药还有一些外伤消毒药水及棉签,纱布等。
    “不用了。”她摇头。
    “有一种特制的中药丸对伤寒感冒见效极快,是夫人从京都带过来的。我家里有两个孩子,夫人就多给我带了两瓶,他们若是受寒打喷嚏,流涕的情况吃一天就好了。你试试看?”
    覃建很热心。
    简葇笑了笑,正想再次婉拒时,鼻腔一阵发痒,控制不住地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你自己感冒不舒服没关系,传染给其它人就不道德了。”后座的领导发话:“讳疾忌医最要不得。”
    简葇:“……”
    可是,好像只有这样,才是他们之间最正常的相处方式。
    覃建让她打开储物箱拿出小药箱,指着那只透明玻璃瓶。
    “一次两颗,一天三次。”
    简葇将褐色药丸倒在掌心,就着水吞了下去。
    之后,覃建专心开车,后座的人也没了声音。
    她微微闭上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车子已经快要到江城机场高速路口,窗外夜色昏暗。
    她小睡了一会儿,身体感觉好了很多,也没再打喷嚏,抬手摸了摸额头,未干的汗水在掌心微微发凉.
    “简秘书,好多了吧 ”
    覃建关心问道.
    “好多了。谢谢.”简葇目光直视前方,问后座:“领导,我可以直接去机场吗?”
    周之彦昨天就给她订了今晚八点的航班去京都,若是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下午能准时回到江城,可计划不如变化快。
    在他们车子从县城回江城前,周之彦替她改签,搭凌晨最后一个航班回去。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半,她若是再回市里又倒腾去机场纯属浪费时间。
    可车上不止她一个人,所以她要请示领导意见。
    在周暮云还没出声是否同意时,她又急道:“出了高速收费站两公里左右有个公交站,我坐专线车过去就行了。”
    那是一趟专门市区到机场的专线车,她搭车去机场也就40分钟左右,早点到机场候机顺便可以休息一会儿。
    “可以。”
    短短两个字,不冷不热的,简葇便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是党政事业单位的公务车,具备免费资格,很快就通过高速收费通道。
    “小覃,你送她去机场。”
    车子刚在公交站前停下来,简葇正要解安全带时,领导忽然出声。
    “周书记,不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