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渐宁轻笑一声：“不怪你。”
    毕竟他也看走了眼。
    施渐宁想起领证那天，第一次见到温乐然本人。
    大概是为了表达诚意，青年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见人就笑，露出个浅浅的酒窝，是一种娱乐圈少有的干净漂亮。
    领证过程更是安静乖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句话不多说，连签名都格外利索，丝毫看不出还想谈条件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毕竟领了证再谈，筹码总是多一点。
    施渐宁垂眸，缓缓捻过一颗珠子。
    关跃再次开口：“那……”
    “钱就按我说的给他，协议不用另外再改。”
    “好。”关跃知他误会了，应声后迟疑片刻，还是道，“先生，我是想说……要再查查吗？或者，替补的候选人，也不是没有。”
    施渐宁明白他的意思了。
    主动权在他手上，换一个人也不是不行，就是爷爷那里不太好解释。可只要晾几个月再处理，也不是难事。
    可莫名地，温乐然那满眼慌乱的样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施渐宁盘了盘手串。
    “算了。”
    虽然跟预想有点出入，但只要温乐然不再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也不是不能将就。
    反正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工具人而已，谁都一样。”
    第6章 分析
    温乐然走出很远，才扭头看了眼远处迟迟没开走的车。最后没忍住，示威似的对着空气龇了龇牙。
    这时还不算晚，但住户大多是老人的老胡同已经有些沉寂，年久失修的路灯在幽深小巷中明明灭灭，渲染出一种超越时光的沉静。
    温乐然踩着夜色回到自家小院门前，听着隔壁屋传来隐约的电视声，心才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
    生锈的铁门推开时动静略大，把院子里的不速之客吓到了，呼啦啦一通乱窜，热闹非凡。
    温乐然走进去，不到五平米的院子里，藏在犄角旮旯的三只小猫显眼得不行，都是胡同里骗吃骗喝的惯犯。
    小猫发现是他，顿时也不怕了，探出头来观望了下，便昂首挺胸走回来，往他脚边就是一躺。
    其中最漂亮的那只三花还伸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鞋。
    “等我一会。”温乐然自言自语地安抚着小猫，回身关上院门往屋里走。
    先开灯，接着是老旧的电视机，再把电热水壶的水烧上，最后温乐然才在满屋的生活背景音里，给小猫们装猫粮和水。
    等装好，他没忍住挠了挠后颈，又翻箱倒柜找出盒药，往嘴里塞了一片。
    再回到院子，左边邻居家已经暗下，电视声没了。
    九点半，邻居大爷的就寝时间。
    温乐然把猫粮放到老地方，等小猫欢快地凑过来，便毫不客气地一通狂撸当饭钱。撸满足了，才拎起旁边的水壶，给院子里长得过分猖狂的植物们浇水。
    等他浇完水，小猫们早不见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猫碗。
    平平无奇的日常。
    温乐然在院子里茫然地站了会儿，才把猫碗收好，走回自己房间。
    路过电视机时他停了停，终究没把电视关上。
    进了房间，电视声音其实就不太明显，可他喜欢这种热闹。
    随手按开电脑，等待启动的过程中，温乐然才发现手机上多了条新消息。
    是他的经纪人几分钟前发来的语音。
    “小然啊，不好意思啊忘了跟你说换人的事。剧组那边跟你说过了吧？拍摄时间太紧，我帮你争取过，可真没办法……”
    温乐然听着，莫名觉得好笑。
    作为经纪人，不说帮他保住角色，至少也应该在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告诉他，而不是让他一个人赶到剧组，最后不尴不尬地跟副导演装可怜讨赔偿。
    不过，能在这个时间点想起来给他发消息，已经算是他经纪人大发善心了。
    温乐然懒得回复，他知道对面也不在乎。然而刚要把手机丢开，对话框里居然又跳出一条语音。
    中年男人略带油腻的声音再次响起。
    “按我说啊，这种小角色演着也没意思，明明有的是好角色任你挑……”
    温乐然眸色微沉，直接掐断语音，随手回了句“知道了”，把手机丢到床上。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脑主机风扇轰轰的鸣响。
    他应该生气的。
    可因为这语音，心底那点混沌消散殆尽，温乐然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跟公司的合同条件苛刻，解约难度不亚于现在立马跟施渐宁的离婚。
    当初会义无反顾地答应施渐宁，除了因为钱，也是因为那份协议里承诺，会无条件帮他跟公司解约。
    今天满脑子想着跟施渐宁讨价还价，温乐然还真差点把这忘了。
    既然暂时无法解除协议，如果能借这机会跟公司解约好像也不错。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偿还施渐宁。
    想到这，温乐然又下意识想起了那个梦。
    哦，肉偿不行。
    命偿更不行。
    温乐然啧了声，拉开抽屉拿出纸笔，涂涂画画地分析起来。
    看施渐宁今晚的反应，直接解除协议肯定是不可能，鲁莽硬来只会让boss黑化得更快。
    故意作妖降低好感度，让施渐宁主动提出离婚倒是个办法。
    但不能做得太明显。
    不然以施渐宁的地位和手段，真把人惹毛了，在被先这样再那样嘎掉前，大佬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更别说一不小心还可能弄巧成拙。
    想起今晚种种，温乐然发出一声痛苦呻吟，在“作妖”二字后重重地打了个问号。
    不过……
    虽然兄弟二人关系看起来确实非常恶劣，但如今再细想施渐宁下午那个电话，温乐然突然发现，施从靖很有可能还没回国。
    也就是说，小说主线甚至还没开始。
    他还有时间。
    在那个被囚禁play的结局来临前，跟施渐宁搞好关系，争取让他同意离婚，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能更进一步，能让大boss放下屠刀，那更是皆大欢喜。
    退一万步来说，最起码不能让大boss对他生出奇怪的执念，让局面真的往限制级发展……
    等等。
    如果施渐宁没爱上他，“爱而不得”是不是就不存在啦！？
    温乐然没忘记，刚在车上问施渐宁那个问题时，施渐宁露出的那点，仿佛在看神经病的眼神。
    至少现在，他们应该只是单纯的协议关系。
    所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
    “绝对不能让他爱上我。”
    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难，不爱还不容易吗！
    温乐然迅速在纸上列出一堆。
    会让施渐宁喜欢的事肯定不能做，施渐宁喜欢什么，马上改——虽然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大boss喜欢什么。
    杜绝一切暧昧互动。
    还有最重要的，保持距离……
    温乐然突然停住，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上。
    那个施渐宁亲自给他戴上的，带着无数暧昧意义的手镯，还好好地扣在上面。
    擦！忘记还回去了！
    而且，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夫，想要保持距离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关跃曾说过，会需要他作为施渐宁伴侣出席的场合不会太多。
    比如今天刚见了长辈，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什么见面机会了……吧。
    好烦。
    反正不管怎样，跟大boss保持距离就对了。
    温乐然把笔一扔，暴躁地把纸揉成团，在准备扔进废纸篓的瞬间，又鬼使神差地一拐，最终把纸团塞进了抽屉深处。
    他盯着早已启动好的电脑桌面发了会儿呆，终于放弃思考。
    算了。
    温乐然瞄了眼时间，打开了直播软件。
    没有平台签约标识的直播间一如既往挂着不少人，画面突然一亮，片刻后却只跳出了一张图片。
    是个抱着颗巨大糖果，看起来摇摇晃晃的q版小人。
    但直播间的粉丝早习以为常，在线人数迅速涨了一波，弹幕很快就刷了起来。
    【这么晚竟然还能蹲到一颗柠檬糖！】
    【嘿嘿还好我设置了上线推送。】
    【哇小柠檬！快喊姐姐，姐姐已经六天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哟哟”给主播“宋你一颗柠檬糖”砸了1个深水鱼雷。】
    温乐然看了会儿弹幕才打开麦克风，声音微微压低。
    “大家晚上好，都还没睡呢？”
    “谢谢哟哟的深水鱼雷。”
    “是有点晚，不会播很久。”
    “十点已经很晚了，十二点不睡觉的都是坏小孩。”
    随着他的话，弹幕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调侃。
    温乐然看不过来，只能挑着回。
    【现在才开播，小柠檬今晚去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