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脸，左右手换着托住腮颊，心里已经将陈彧凌迟了有八百遍。
    听听他这离谱的发言，谁会信？
    “陈哥家还养猪呐！”
    纪攸宁信。
    不光信，他还问：“下了几只啊？”
    陈彧想了想回：“17只。”
    这算多的了。
    不过猪下崽儿这种事，没必要特地跟沈哥说吧。
    难道沈哥很喜欢吃猪肉？
    看他平时也不怎么碰，倒是牛肉吃得勤快。
    纪攸宁转了转他那不太聪明的脑瓜子，过滤掉重重疑点，又问：“陈哥家养的什么品种的猪？”
    “乡里散养的黑猪，皮肉紧实，夫人喜欢吃么？喜欢的话，改天我叫我二舅妈送些来。”
    “好啊！”纪攸宁忙不迭点头，点一半道：“黑猪肉可贵了，我买些尝尝，不叫她白送。”
    陈彧应声“好”。
    目送人抱着纸板开开心心下楼，回头实话道：“我真有舅妈在养猪。”
    包了两座山头呢。
    沈砚舟：“赶紧的，把这事给我查清楚。”
    老板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陈彧不再细说，只叫他放心。
    转身要走，却又听身后传来一声：“既然夫人喜欢，到时候多送点过来。”
    ……
    当晚，一盘爆炒黑猪肉片就被端上餐桌。
    纪攸宁连吃了不下三碗饭。
    这两年他出海捕鱼，赚到钱，家里也不缺肉，但这黑猪肉却很少吃，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还是前些年村长家儿子结婚的酒席上。
    比普通猪肉贵两到三倍，口感相当不错，配上青椒大火爆炒后的肉片更是一绝。
    除此之外，还有道蜜汁烤肋排，外焦里嫩，面上淋层酸甜酱料，好吃到恨不得嗦手指。
    馋得小五也在他椅凳旁转悠。
    但这个味道太重了，小猫不能吃。
    “小五吃猫粮去，这个……”纪攸宁换成公筷，夹起切成小块的肋排放到沈砚舟碗里，“是沈哥的。”
    琥珀色的猫瞳跟着转。
    沈砚舟夹起肋排，隔着盲镜冲它无声哼笑。
    “喵！”
    小橘猫气得哈气。
    “小五！”纪攸宁瞧见以后，立马揪起它的后颈皮子拎走，“不可以对沈哥哈气。”
    “喵～”
    “你可是沈哥叫人抱回来的，而且……”他凑到猫耳边，嘀咕：“他看不见，不能欺负他。”
    小五又喵喵了好几声。
    好像是知道错了，纪攸宁才把它放下，往食盆里多加了点泡软的幼猫奶糕。
    哄好以后回去，“我狠狠骂过它了，以后再也不敢对着人哈气了。”
    沈砚舟忍不住笑：“小五跟你说的？”
    “……反正它不会那样了。”纪攸宁赶紧转移话题，“沈哥你快吃，再不吃菜都要冷了。”
    他平时吃饭就快，更别说今天得了好吃的。
    不过每次吃完，桌上还留了一半菜给沈砚舟。
    沈砚舟吃不下这么多。
    瞧他时不时瞟向那道没吃完的肋排，随即道：“刚摸了猫，去洗洗手再吃。”
    “我吃好了。”
    纪攸宁立即收回目光，低头滑动手机。
    微信里，“妈”那一行居然冒出了红点，一句“这两天在沈家怎么样”跳进眼中。
    指尖落到上头，纪攸宁想了很久。
    没等想通是点开还是无视，一截白晃晃的长指伸过来，掐住他下巴捏了捏，将嘴巴捏开，一小块肋排就被喂进嘴里。
    “我吃不了那么多，宁宁替我分担分担。”
    爆炒肉片和烤肋排是留得最多的。
    “这可是你说的。”纪攸宁立马放下手机，胡乱擦了擦手望向那道烤肋排，却发现公筷好好地放在上面。
    那刚才……
    他默默转过头，沈砚舟捏着黑金色的筷子夹了片牛肉送进嘴里。
    脸上忽然就热了。
    纪攸宁一边嚼着肋排，一边给自己扇风。
    饭后，加固了下被小五挠松脱的纸板猫抓板，才又拿起手机点进未读消息。
    【妈】：大少爷对你还好么。
    【妈】：其他人有没有说什么。
    再往上，年初三晚上、初四早上都发了消息，纪攸宁一句也没回，之后就消停了。
    今天怎么又突然发这些话来？
    怕他惹沈家人不高兴？
    结婚到现在，除了第二天，他见到最多的就是沈昭野，人家可好了。
    纪攸宁拿起放下手机数次，用力敲着小键盘：
    大少爷对我很好！
    其他人也好！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妈】：那就好。
    纪攸宁看了又看，灭了屏幕去挠小五，挠得它扭来扭去，找着机会从他魔爪下逃走。
    跑了没一会儿，又不计前嫌回来蹭了蹭他的手。
    “不是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不长记性！”
    ……
    纪攸宁嘀嘀咕咕骂。
    骂完又将小五抱怀里狠狠吸。
    吸了还没两口，就被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
    这么晚谁啊？沈昭野么？
    怎么吃完饭了才来。
    纪攸宁过去开门，入目一头被风吹起的栗色长发。他卡了数秒壳，磕磕绊绊喊：“小、小叔。”
    沈默中伸出一根长指勾下围巾，笑得温和：“不请我进去坐坐？”
    屋里地暖加恒温空调。
    进去以后，沈默中摘下围巾，一杯水随后送到面前。
    “小叔喝水。”
    沈默中扫了眼握住杯子的那只算不上好看的手，接过去问：“砚舟呢。”
    “他在洗澡。”
    唇瓣刚碰到杯沿，沈默中又放下，半打趣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我们还没打算睡呢。”
    纪攸宁抱住小五在对面坐下，是不是偷摸瞟两眼沈哥这个小叔，这么晚来干什么？
    过了不久，沈默中再出声，问他：“嫁进来这几天，住得还习惯么？”
    “习惯。”
    “吃的呢？砚舟这里早年把厨房拆了，饭菜都和父亲一块儿，味道向来比较清淡，吃的惯么？”
    “吃的惯。”
    “那就好，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尽管提。”
    纪攸宁像被视察学生情况的校领导给捉住了，除了顺着话说，就是乖乖点头。
    但有一点不同。
    沈默中紧接着话一转，“你提了，能满足的我们都尽量满足，可别自己拿知道么。”
    拿什么？
    纪攸宁不太听懂这句。
    沈默中却没有半点给他解惑的意思，又道：“以前的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如今嫁进沈家，记住安分守己。”
    以前的事？
    纪攸宁被他越说越糊涂，“以前什么事？”
    “你高中时候的那些。”沈默中眯起无框镜片后的一双桃花眼，“霸凌……”
    “小叔来了。”
    话刚起个头，楼上飘下来一道声音。
    沈砚舟闭着眼站在二楼栏杆前，单手擦拭着头发，盲杖就放在旁边。
    他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砚舟洗完澡了？”沈默中收起疑惑弯着眼笑。
    沈砚舟始终闭着眼，声音里透着一股明显的疲惫：“刚洗完，正要找宁宁给我吹头发呢，宁宁。”
    “哎，在呢。”纪攸宁应一声，几步溜上楼，后面还跟了只小尾巴。
    接过毛巾，近乎躲他后面擦。
    沈砚舟这才问：“小叔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
    “网上的事，陈彧告诉你了吧。”沈默中试图望向他背后，可惜被沈砚舟挡了个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他……”
    “网上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何必件件都较真。”
    沈默中直言，“这是个机会。你总不能跟他一辈子……”
    “咳咳咳……这洗个澡怎么头还疼了？”沈砚舟晃两下，虚弱地往后头人身上一靠，“估计是刚才洗太长时间闷着了，小叔，你等我先去躺着缓一缓。”
    “算了。”沈默中轻叹口气，起身：“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大门一开一关，灌进一阵寒风。
    沈砚舟缓缓睁开眼，握紧搭在肩膀上的手，“小叔刚刚跟你聊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吃啊住的。但是我感觉……”纪攸宁扶着他回房，将头发擦到半干拿出吹风机，“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你是跟我结婚，又不是跟他，他怎么想不重要。”沈砚舟叫他别往心里去，“不用管他。”
    纪攸宁应了一声“嗯”，倒也没把这当回事。
    …………
    不到两天时间。
    陈彧那边就有消息了。
    来的时候，还特地拎了两大袋剁好的黑猪肉。
    “这肉还是得吃新鲜的，等夫人吃完了，我再叫我二舅妈家现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