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璞垂着眸，不去注意那些目光。
    林以南的手悄悄碰了碰苏璞的手，看他没什么反应，直接牵起了他的手。
    苏璞难得没有挣扎，顺从着跟着他去了设计师旁边。
    设计师已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了，气质却依然出挑，他拿着香槟，看着走过来的苏璞很热情地打招呼，“苏！你把这件衣服诠释得很好！”
    苏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装，大抵能猜到西装的设计师就是眼前之人，于是他脸上挂上了微笑，用流利的英语说：“这件西装本身就很优秀。”
    “林曾经对我说，你会是最适合这件衣服的人，我以为他开玩笑的呢。”
    设计师将苏璞夸得天花乱坠，苏璞都礼貌回应着。
    晚宴快要结束时，设计师才说起正事，“之前答应了林，给你做演唱会的服装……恐怕现在会来不及了。”
    原本还交谈甚欢的三人都安静了，不止是苏璞，连着林以南也很不可置信，问：“为什么？明明之前都说好了。”
    设计师面露难色，“我曾经最好的学生的遗孤找到我，让我帮他设计演唱会的服装。”
    “我没有理由拒绝。”
    于情于理，都没理由拒绝。
    林以南和苏璞都沉默着，直到苏璞余光一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微微抬头，视线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安童被众人簇拥着，也在看着他的方向。
    两人视线交迭的瞬间，安童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挑衅地看着苏璞，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您说的那个人，是安童吗？”
    设计师一怔，坦然承认，“是的，他的母亲，曾经是我最好的学生。”
    第14章
    林以南听到之后，脸色不算很好。
    他先是看了苏璞一眼，苏璞没什么反应。
    若是放在平时，他估计会直接闹起来，质问设计师，但这会儿，他却诡异地安静下来。
    林以南抬头看了一眼设计师，在对方歉意的目光下，冷淡地丢下一句，“我可能需要重新衡量和贵品牌的合作方案了。”
    “欸？林？”设计师有些诧异。
    林氏一直和他们合作得都很好，大部分商场给他们入驻的价格都低于同类品牌，才让他们这个不愿意降价的奢侈品有一线生机。
    若是林氏不与他们合作，他们就不得不向市场妥协降价，对他们的品牌影响会很大。
    “我觉得我们与林氏合作得很好不是吗？”设计师还想挽回一下，急切说道。
    周围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这会儿都转过头来看他们。
    认识苏璞的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大概都觉得是他得罪了设计师。
    毕竟苏璞只是一个塌房咖，而对面是位高权重的总设计师。
    林以南黑着脸，余光扫了一圈周围，提高了声音，一板一眼地说：“我们不与说话没诚信的人合作，若是答应我的事儿都能反悔，那我们的合作恐怕也不能建立在诚信之上了。”
    “我以为，安童也是你们林氏的人，毕竟他的妈妈……”
    林以南打断他，“林氏，现在是我掌权。”
    “能决定是否与你们合作的，是我，不是安童。”
    “你站错边了。”
    说完之后，不顾设计师的挽留，直接在全场惊愕的目光中，带着苏璞走了出去。
    苏璞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他们在一座桥前停了下来。
    巴黎的夜晚裹挟着凉意，林以南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套在了苏璞的身上。
    苏璞这会儿像是才回过神一把，抬头看了林以南一眼。
    林以南抿着唇，轻轻捧着他的脸，道歉说：“对不起，是我没有提前交涉好。”
    “我们换一个设计师，我给你换一个更好的。”
    “都是我的错。”
    苏璞嗤笑一声，甩开他的手，“你道歉有什么用啊？”
    “你难道之前不知道这个设计师和安童的关系？”
    林以南哑然，他当然是知道的。
    与这个品牌保持深度合作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品牌设计师曾经是姑姑的老师。
    但是他没想到安童会直接找到设计师本人，也没想到设计师会直接绕过他答应下来。
    他伸出手抓住苏璞的胳膊，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周。”
    苏璞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看着他，“我真的觉得挺有意思的，为什么我想做什么他都知道？”
    “你不是有权有势吗？你难道没办法阻止？”
    林以南迟疑了片刻，“我……”
    “是我一辈子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吗？”
    “我走的每一步都要有他的影子？”
    “我开演唱会他也开？”
    “我的演唱会服装，他也要？”
    “林以南，我不该是这样的，能不能不要这样……”
    苏璞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他浑身都控制不住的轻抖，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林以南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下巴，伸出手撬开他的牙齿。
    “别他妈咬！”他顾不得低声下气地说话，直接冲着苏璞吼了一句。
    但苏璞情绪依旧没有好转，他固执地睁大眼睛，无神地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巴黎。对峙之下，他有些脱力地靠在林以南怀里，手还是在抖着。
    林以南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我会解决的，我会解决好的。”
    “林以南，我只是觉得，我不该是这样的……”
    -
    夜风习习，巴黎的空气里夹带了细雨，细细簌簌落在地上，瞬间就消失不见。
    苏璞在林以南的怀里逐渐安静下来，他呼吸也慢慢平稳。
    林以南只是抱着他，难得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等到苏璞开始挣扎，想要逃离他的怀抱时，林以南才又收紧了桎梏，将他整个人按在自己怀里，小声道：“我会去和安童沟通，视频我也会帮你拿到。”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安排安童退圈。”
    “以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林以南甚至在今晚之前，都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是他确实想过是否可以两全。
    一边是让自己心怀愧疚的亲人，一边是他捧出全部真心的爱人。其实这道选择题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但爱是一件格外不讲道理的事儿，更何况，是安童有错在先。
    就当是让安童自己去承担了当年的苦果，自己犯下的孽自己赎。
    苏璞好久好久都没说话，然后突然抬头，郑重其事地问：“那你这样又算什么呢？”
    “突然做了这个决定？又是因为什么？”
    林以南轻轻握住苏璞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地方，心脏跳动之下，林以南盯着苏璞的眼眸，开口道：
    “是我的投名状。”
    “是我欠你的，一个公平。”
    苏璞眸色一动，像是有那么一点动容，但更多的，是一种质疑。
    苏璞不能完全相信林以南说过的话。
    他对自己说的好话实在太多了，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林以南也曾表现出过喜欢自己。
    那是安童大闹，苏璞被关了半年之后的事情。
    出来之后，他和林以南的关系就变得很奇怪？甚至可以用暧昧来形容。
    他像是对林以南产生了一丝依赖，大抵是在黑暗中被关多了，苏璞太渴望那点阳光了。甚至对林以南也产生了一种不可说的情愫。
    林以南也纵容着他。
    好像那半年在小黑屋里的彼此折磨，那些声嘶力竭的嘶吼，终于把他们磨成了适合彼此的形状，彼此身上的尖刺也不再锐利，扭曲的感情生出了“爱”的形状。
    被关的半年，黑暗中感观给无限放大，他哭过，闹过，甚至想过放弃这一切。但都被林以南的吻拉回来，那半年他们吻了太多次，好像只是交换呼吸的时候，那些苦楚才不是苦楚。
    后来出来之后，林以南对待他变得很小心翼翼。
    苏璞想过原因，大概是那段时间他太像一个一言不合就带着大家一起去死的疯子。
    而林以南只有小心翼翼，才不会惹他不开心。
    那是林以南对他最好的时候，会答应他的要求，会陪着他去录综艺，会和他一起选歌，一起做单曲。
    他们每天窝在床上，要不滚在一起，要不就一起玩手机，看论坛，追剧。
    甚至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旅游，日本，欧洲，南非。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真的就像是一个普通情侣一般，偶有口舌之争，但很少真的伤到彼此。
    后来苏璞明白了，林以南没进娱乐圈确实可惜，不然就他那个演技，怎么也可以拿一个影帝。
    在他们从日本回来的第二个星期，安童发现了林以南并没有把他送走，在一个晚上，又出现在了南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