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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徐浩言哑然,跟着坐在了凳子上。
    “我小时候很喜欢坐在这里看天空,”李徽明抬起头望着天空,“尤其是脚碰不到地面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格外有想象力——当然,再怎么有想象力,也想象不到我会去当一个演员。”
    徐浩言抬起头,深蓝色的天空和细碎的星光映入眼帘,这一刻的感觉很是玄妙,他觉得自己和风联系在了一起,至于其他的感受,都可以暂时被抹去。他有些能明白李徽明所说的“想象力”,他也确实需要一种完全放空的感觉,来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缓和。
    入夜后的灯光逐渐亮了起来,将下方的夜空烘托出几分温暖,再往远处看,灯光融合在了一起映射在河面上,粼粼波光与上分的天空就这样被灯光切开。这样的灯光无疑是人造的,却又和在延影的感觉完全不同,徐浩言曾无数次从宿舍的窗口向外望,住房里亮起的灯会让他想起蜂巢里的蜜蜂,每个人都像蜜蜂一样早出晚归,或顺着灯光规划的路线来回奔波。
    “徐编,”李徽明突然问,“你吃面的时候,为什么哭了?”
    像是被一个问题从天上拽到了地上,徐浩言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水泥地,然后说:“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家了。”
    “徐编很久没回家了吧?”李徽明问。
    “嗯,大四找到工作以后就没回去过了。”徐浩言换了一下姿势,只是依旧低着头,“看你和你爸你妈关系这么好,挺羡慕的。”
    “其实我家本来也挺鸡娃的,”李徽明挠了挠后脑勺,“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他们就只希望我健康活着就行,但你别说,就是因为这个,家庭关系缓和了不少。徐编你这么刻苦,应该不太能理解吧?”
    徐浩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摇摇头:“我要是生了一场大病,我爸妈也只会在病房里放低期待,觉得我健康活着就行。等我病好了,马上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李徽明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那徐编,你平时剧拍完的时间里,也不回去吗?”
    “他们应该不想见到我,所以我也不回去。”徐浩言苦笑一下,双手交握,拇指互相转着圈,“我现在在编剧里面混得这么惨,肯定更不符合他们的想法了,回去了也只会挨骂,我才不要回去。”
    李徽明很快明白,徐浩言并没有想着什么“衣锦还乡”,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家面对父母而已。
    “我在你家才能体会到,其实做错一两件小事并不会要了谁的命,不按他们的想法活着,也不会让谁必须去死。但如果我回去了——我不敢保证我的爸妈会变成什么样,所以我一直都不回家。”徐浩言像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工作第二年以后,我们就没有再互相打过电话了,不过反正家里有哥哥,我怎么样……好像也不会影响太多。”
    李徽明的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能让一个成年男性和控制欲极强的家庭分裂的理由有很多,但没由来地,他觉得最有可能的是那一个。
    徐浩言有些感慨地抬起头:“李徽明,你要珍惜你的家人啊。”
    李徽明没想到徐浩言会在这个时候来上这么一句“过来人的忠告”,他看向徐浩言的侧脸,半天说出一个“哦”来。
    徐浩言偶尔就会给他这样古怪的感觉,他明明比徐浩言还要大上一些,在阅历上却总有种差徐浩言一头的错觉——他一度以为是因为徐浩言时常阅读各类剧本塑造各种角色,每每代入揣摩角色心理后才会各种感悟,但如今看来,徐浩言的家庭背景就会给他一些自己无法得到的体会。
    徐浩言把头转了回去,沉默地看着对面楼层,几乎每一层的客厅灯都开着,显示着一个家庭在这里扎根。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徐浩言给李徽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算用尽毕生演技也无法演出这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悲伤、懊悔、无奈和渴望汇成了一条河流,铺天盖地地涌来寻找一个出口。李徽明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住徐浩言,但徐浩言已经站了起来:“有点冷了,徽明,我们下去吧。”
    李徽明无法,只好应了一声,收回了两人的凳子。
    在李徽明重新锁上天台门之后,短暂的几秒钟里,徐浩言忽然说:“我晚上去住对面的宾馆,就不打扰你了。”
    想要挽留的话在关系没有明朗之前被咽了下去,李徽明说了一声“好啊”,送徐浩言离开了自家的面馆。
    第25章
    李母是最早发现徐浩言搬出去住的,一大早起来打扫房间的时候,她就发现原本留给徐浩言换的拖鞋留在楼梯上。因此,当李徽明六点半起来准备给家里帮忙的时候,一出门就听见李母问道心:“小徐人呢?”
    心知什么都瞒不过他妈,李徽明老老实实地回答:“徐编他去对面宾馆住了。”
    “怎么就突然去对面住了,还浪费一笔钱。”李母有些埋怨李徽明,“你怎么也不拦着人家点。”
    李徽明也不好说确切的缘由——因为他也不确定这个缘由是否正确。这一瞬间的迟疑被李母收进眼里,她忽然问:“你老实和我说,你这个徐编,和你是朋友关系吗?”
    李徽明微微一愣,然后迟疑着点了点头:“是啊,徐编挺关照我的。”
    李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额头:“是不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才让他跑了的?”
    李徽明急急辩解道:“我能做什么!我不就……啊?”
    “我就说你出去那么多年,那么多漂亮女孩子不找,肯定是有原因的吧?”李母没好气地说,“以前就大概有这个感觉了,就是没想到成真了。”
    李徽明才喊了一声“妈”就被打断了,李母又说:“要是人家真没那个想法,你也不要凑过去惹人烦,听到没有?”
    李徽明心想,或许正是因为徐浩言有那个想法才搬出去的,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李母,说:“行了,妈,我和徐编的关系我自己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嘛,你看你这年纪,又不肯回来继承家业,也不肯谈个朋友带回家,还老是在网上被人骂……”李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摆了摆手道,“我能不担心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吗?好不容易你带个人回来,我还不能问问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李徽明在李母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过一会我就去找徐编,我答应过带他散心的。”
    李母有些头疼:“你这样人家怎么散心?”
    李徽明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李父喊了一声“下来吃早饭”,才结束了这个让人不好回答的话题。李母看着李徽明下楼的背影摇了摇头,不放心地换上鞋子下了楼。
    好在徐浩言是真的想散心,抛开关于李徽明的想法后,他足足睡到了下午才去找李徽明。在李母的强烈要求下,李徽明带着徐浩言在附近的镇上游荡了一个下午,接下来的时间,徐浩言就躺在了宾馆里,偶尔在村边看看风景,或是借了老板的鱼竿钓鱼。
    第三天的早上,李徽明又带了李母的任务,早早叫醒了徐浩言。
    因为假期的缘故,村边比起从前要热闹一些,虽然不至于说摩肩接踵,但新修的栈道上也可以看见几个游客在拍照。晨光熹微,沿河的灯还亮着几盏,特有的昏黄灯光落在栈桥上,留下一大片温暖的光。
    徐浩言和李徽明就在沿街的茶摊找了个桌子坐下。木质的桌子已经有些掉漆了,老板端上了一个茶壶和一个热水壶,并着两盘热糕点和一碟瓜子,搭配看起来有些奇怪。
    早上的风还是稍微有些冷,徐浩言缩了缩脖子,然后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把其中一盘糕点拿到自己面前:“你不吃吗?”
    李徽明把另一碟糕点拿到自己面前,他已经被李父强塞了一碗面,现在也只能用筷子戳破糕点薄薄的一层黏米外皮,把里面的馅夹出来:“我从小就吃这个,倒也没有很馋。”
    徐浩言倒是真的有点饿了,他夹起肉糕吃了一口,然后说:“你们早上吃得好腻。”
    “所以配了点茶水。”李徽明给徐浩言的杯子里添上了些茶水,徐浩言喝了一口:“绿茶?”
    “嗯,一种本地特产吧。”李徽明看向河对面的丘陵,“本来是想带你爬山的,喏,那里是本地的城隍庙,好像修了一半了。”绿树掩映间,依稀可见两座比邻而居的建筑,左边一处楼阁已经彻底修建好,一派古色古香,右边却还用脚手架和绿色的网围着,隐约可见里面的人影。
    徐浩言又咬了一口肉糕,然后跟着看过去:“小桥流水人家啊。这里的房价倒也不贵,来这里度假或者养老都不错。”
    “是啊,我以前总是想,攒够了钱就回家,就在附近买个房子,把我爸妈接进来,然后每天坐在河边,看桥头的落日。”李徽明歪过头看向徐浩言,“都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倒是觉得,只有家乡才是最让人安心的地方。”
    徐浩言没有接话,喝了一口茶,或许是茶叶品质不太好的缘故,苦涩的口感后并没有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