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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弃阴湿表兄后/染指皎月 第96节
    莺儿亦被狼群咬断了一只胳膊,脸上血肉模糊,身子摇摇欲坠。
    顾淮舟这才看到洼地里血流成河,残骸遍地。
    母亲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儿,子女抱着肢体残缺的爹娘,嚎啕大哭,犹如人间炼狱。
    顾淮舟被眼前所见震慑到了,扶起莺儿,“你们随我回府衙作证,真相到底怎样,我必还你们一个公道。”
    “还作证?还主持公道?”一壮汉将自己血淋淋的老母平放地上,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倒了莺儿,指着她的鼻梁:“当初永宁伯府给你百两银子补偿,你好好拿着就是了!你偏贪心不足,要什么公道,现在好了,全村人都被你拖下水了!害人精!”
    “对啊!当时明明是你脱了外裳在河边洗衣,衣衫不整,勾引李雄,才落得被人奸污的下场!你被人弄,那是你活该!还告什么告?”
    ……
    黑石村的百姓纷纷把不幸怪到了莺儿头上。
    顾淮舟见情势不对,赶紧拦在莺儿身前,“她也是受害者,要公道有何不对?你们岂能是非不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本事护佑黑石村,争强好胜主持什么公道?”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博一个好官声,不顾咱们村子的死活?”
    “庸官!”
    “红颜祸水!”
    ……
    百姓们群情激愤。
    没有人能真正同情莺儿的不幸。
    当大家相安无事时,他们尚可夸赞一句莺儿勇敢、顾大人英明。
    可当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害时,他们只会恨那些出头者,恨他们打破了原本的规则。
    纵然那个规则本就是糟粕。
    最终,他们也被逼成了施暴者,一哄而上将莺儿往土坑里推。
    顾淮舟也被人流推搡着,卷入风暴中心,没人再听他的天子律法和君子德行……
    山坡上,公子白衣玉冠,迎风而立,宛如谪仙,不动声色看着这场人间闹剧。
    事事与他有关,他却不染凡尘。
    扶苍此时才明白,谢砚这样运筹帷幄之人,怎可能真的傻到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
    早在前天,谢砚就让术士去永宁伯府走了一趟,怂恿伯府吉时吉刻将李雄下葬在九峰山。
    谢砚又故意把狼群引到此地。
    让永宁伯府、黑石村、兵马司,加之狼群一场乱斗。
    百姓受了伤,家破人亡,正是怨气冲天时,自然不会再相信一个文弱书生所谓的法治清明。
    谢砚要用叶家的狼,毁了他叶家女婿的官声。
    将来还要用叶家的女婿,揭穿叶家勾结漠北,养狼伤人之事。
    他们狗咬狗,谢砚自然能坐收渔利。
    谢砚看了眼在人潮中无能为力的顾淮舟,不屑地摇了摇头,“多大本事,也敢谈整顿吏治?”
    顾淮舟还不明白想做个好官,不是只看看圣贤书就行,他得比贪官更狠更奸。
    像他这样顾头不顾尾的做事,不是帮人,是在害人。
    “告诉兵马司,先杀一儆百平息动乱,莫要让人都死绝了。”谢砚无心再看这出闹剧,拂袖离去。
    “世子要去哪?”扶苍担心山中还有狼未驱赶干净,伤了世子。
    谢砚脚步一顿,冰封的眸中荡起些微涟漪。
    于他来说什么狼群、叶家、黑石村都不是最棘手的。
    但姜云婵……
    不知,一会儿她看见他好好活着走出密林,会是怎样失望的表情呢?
    谢砚不忍想。
    彼时,姜云婵跌跌撞撞跑到了山坡处,一眼看到了山顶的谢砚。
    谢砚不知在出什么神,竟没注意到身后有只苍狼正匍匐朝他靠近。
    “谢……”姜云婵正要扬声提醒,脑海中灵光一闪,捂住了嘴巴。
    思忖片刻,她屏住呼吸,弯腰顺着过膝的枯草悄悄从谢砚右侧靠近。
    与此同时,苍狼离谢砚后背也只有十步之遥。
    苍狼露出獠牙,忽地一跃而起。
    眼见就要咬住谢砚的手臂,姜云婵也同步飞奔过去,将谢砚扑倒在地,“哥哥,小心!”
    第58章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救我……
    软糯又惊慌的声音倏地传来。
    谢砚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立刻翻了个身将姜云婵笼罩在身下。
    锋利的狼爪登时划破谢砚的后背,白衣上五道血痕立现,皮肉翻飞。
    谢砚倒吸了口凉气,语不成调,“你可受伤了?”
    “狼!狼!”姜云婵恐惧地呢喃着。
    谢砚拾起地上的软剑,催动腕力推了出去。
    银光乍现。
    软剑顷刻飞出,穿透苍狼的头颅,鲜血四溅。
    谢砚宽袖一抬,替姜云婵遮住了扑面溅来的血花,“狼已经死了,别怕。”
    话音未落,却见姜云婵脖颈上一道一指长的伤痕渗出血来。
    血流潺潺,染红了半边脸。
    谢砚赶紧捂住姜云婵的伤口,可血怎么也流不尽,顺着染湿了鬓发,染红了衣襟。
    姑娘清瘦的脸上没了血色,双目轻阖,呼吸短而促。
    脖颈上的伤,是会要命的!
    谢砚登时面色煞白,轻拍着她的脸颊,“皎皎?皎皎?”
    姑娘迷迷瞪瞪,嘴唇翕动着,声如蚊蝇。
    谢砚附耳贴近她唇畔,才听女子孱弱的声音道:“有狼,哥哥小心,小心……”
    谢砚不可置信怔在了原地。
    但姜云婵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细想,立刻打横抱起姑娘,不走盘山路,径直往陡峭的山坡下冲。
    山间积雪未化,谢砚几步一滑,一向端方持重的公子连步伐也不稳住,衣衫上溅了泥,玉冠歪歪斜斜的。
    一路冲到了山脚。
    谢砚将姜云婵放在马背上,打马扬鞭,风驰电掣奔赴侯府。
    他的身后,飞雪漫天。
    脚下泥,肩上霜,追不上他的步伐。
    一望无际的空旷雪地里,唯留下一串殷红的血痕。
    一炷香的功夫后,谢砚将姜云婵抱回了闲云院。
    彼时,姜云婵已经晕厥过去,双手垂落下来。
    “请大夫!快请大夫!”谢砚将没了生息的姜云婵抱上了榻。
    闲云院中丫鬟婆子忙开了,一盆一盆血水往外端。
    谢砚坐在脚凳上,一瞬不瞬盯着把脉的大夫。
    须臾,大夫拱手道:“世子安心,姑娘脖颈上的伤不要紧,休养数日便好了。”
    “那她何以昏迷?”
    “盖因姑娘被狼群或是血腥场面吓到了,缓一缓就好。”
    “可她流了很多的血。”
    谢砚现在心中五味杂陈,关心则乱。
    大夫则担忧地望了眼谢砚的后背,“姑娘身上的血大多是狼血,还有一部分是……世子自己的血。”
    公子的白色氅衣早被鲜血染透了,后背上几道爪印撕开衣衫,血到现在还在潺潺流着。
    又因打马回京,被风霜雨雪侵蚀,伤口血肉模糊。
    “世子的伤才要紧,您快躺下,我替您处理伤口。”大夫连忙去搀扶谢砚。
    谢砚这才缓觉后背皮肉撕裂的痛楚,倒吸了口凉气站了起来,却一个踉跄。
    视线模糊不清了。
    眼中最后的画面,满屋子丫鬟小厮惊恐地涌过来扶他……
    寝房里,人来人往,一直到傍晚才安静下来。
    姜云婵艰涩睁开眼时,销金帐随晚风摇曳,流光浮动。
    透过帐幔缝隙看去,圆桌上的博山炉中青烟袅袅,檀香气若有似无飘荡在空气中。
    一切显得那般静谧而祥和。
    姜云婵短暂舒了口气,她终于不是躺在慈心庵的禅室了。
    她迫切地想要看一看不一样的风景,艰难撑起身子下榻,才发现隔着珠帘的外室里,谢砚正俯趴在罗汉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