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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中间是连一起的走廊过道,两边教室坐满了学生。
    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左边教室最后一排的男生,正在借着桌子的掩护偷吃辣条。
    “嗯嗯……”符建川含糊地说。
    这般面对面站着,符遥发觉她爸的眼眶悄无声息地红了。
    一米七五的壮实汉子,背过身去抹眼泪。
    “……爸,你干嘛。”
    符遥心中有些好笑,她是经历过到离家两千公里的北方上大学的人,应该早就习惯了长时间的离别。
    但每次一看到她爸哭,她总也忍不住哭。
    彭兰女士属于是她们家更坚强一点的存在。
    “行了,快去吧。”她张开胳膊,紧紧地抱了一下符遥,又松开手,“爸妈一到周末就来看你。”
    符遥点点头,捏着书包肩带,站在原地目送她们。
    符建川被彭兰捉住手臂拖走,不舍地一步三回头,“闺女,你在学校好好的!要是受委屈给爸打电话,爸立刻就来接你啊——”
    “……”
    这动静就委实有点太大了。
    符遥余光注意到刚才忙着吃辣条的那个斜刘海男生顿了顿,把头转向这边。
    她对于转学第一天就成为全校新闻这件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符遥连忙挤出一个微笑,朝符建川挥了挥手,转身奔向楼梯间。
    一层楼四个班。
    理重班高二(10)班,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在三楼。
    符遥沿着楼梯慢吞吞往上爬,老师的讲课声逐渐清晰地从各个班级里飘出来,混杂着学生压低的说笑。
    盛夏的空气里飘满专属于青春的躁动气息。
    “这个化学式怎么配平?我们先看式子左边……好,现在抽位同学上黑板写最后一题。”
    “不是吧,老师,我是真不会啊!”有男生在哀嚎。
    直至下课铃声响起。
    整个教学楼仿若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喧嚣起来的空气和人声鲜活地扑了她满脸。
    学生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围在走廊上嬉闹。
    校服绑在腰上的男生风一样旋下楼梯,冲向小卖部,路过符遥这个生面孔,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眼神。
    符遥其实有点社恐,但她习惯了用冷淡去掩饰不安。
    也就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她才会活泼一点。
    符遥抿了抿唇,对那些打量自己的视线置若罔闻,继续按原先的步速匀速前进。
    她探头扫一眼班牌号,8班,9班,10班……
    到了,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里头应该开着冷气。
    符遥轻呼一口气,用指节敲几下办公室的门,喊了一声,“报告——”
    门顺势而开。
    办公室里头的空间不大。
    角落摆着一株蔫了吧唧的绿植,墙上是落了灰的红旗奖状,从里到外,摆了五六张平行的办公桌。
    此时此刻,左边正中间那张桌子旁挤满了半大的男生,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的,无人注意到符遥出现。
    显然,她刚刚那句“报告”宛如一颗石子投入狂风暴雨的大海,没能激起半点水花。
    “……”
    符遥正要回身把门带上,忽听见人群中传来中年男子清晰的笑骂声。
    “谢一舟!你昨晚又熬夜看nba球赛去了吧?看你今早物理测试无精打采那样。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把手机什么的都给我藏严实点,别给人搜住了,听到没?”
    符遥握住门把的手陡然僵住了。
    仿佛心空了一瞬。
    下一秒,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您放心,我们藏的地方严实着呢,保管是做特务工作的也找不到。”
    是她熟悉的语调。
    甚至连尾音微微拉长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但是,又比她记忆中低沉磁性的声音要张扬了太多太多,清朗嚣张,带着少年不可一世的锐气。
    “……”
    符遥不敢回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在她的身后,那群男生哄堂大笑。
    “哎哟,曾总您别担心了,天塌下来有一舟顶着……反正我见我们那楼的舍管阿嬷一直对他挺有好感的,是不是?”一个男生抬起手肘戳了戳谢一舟的腰。
    “滚呐,林思宇。”谢一舟侧身躲开,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笑着回敬,“我看你跟饭堂阿叔也是拉扯得有来有往的。”
    符遥慢慢、慢慢地转过身。
    看着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少年,被一群人拥簇围着,姿态闲散地半倚在窗边。
    双手随意插在兜里,肩宽背直。
    明明同样是蓝白松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偏偏有了不一样的挺拔味道,瘦高如一株春天茁壮生长的小白杨树。
    角度受限,符遥只看见谢一舟微偏的侧脸。
    也许是因为还在抽条的缘故,他下颌的线条锋利流畅,鼻梁挺直,嘴唇偏薄,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弯起。
    是他,又不是他……
    活蹦乱跳、触手可及的——
    十七岁的谢一舟。
    第3章 转学三
    符遥眼眶一热,有些难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明明穿越回来已经一个多月,她也一直以为自己适应的很好。
    但是直到亲眼看见谢一舟的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触感,那种做梦一般的游离不安感,在见到他的这一瞬间猛然烟消云散。
    她想尖叫,想崩溃大哭。
    想冲上去拥抱谢一舟,还想……暴打他一顿。
    那么多纠缠着的、翻滚着的念头,但符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得了,一个个的别搁我这贫嘴。”班主任老曾卷起试卷,挨个敲那群男生的头,像在通关打地鼠游戏,“一舟,你把这堆物理试卷扛回班上发下去,让他们好好订正,下节课就讲评。”
    “哎。”谢一舟慢悠悠地应了声。
    忽的眉头一蹙,他像感应到了什么,冷不丁转头,抬眼就扫过来。
    符遥像静立的雕塑伫立在门口,背后是耀眼的蓝天和白云,身影融入日光之中,模糊的看不真切。
    嘈杂的人声背景在她们目光相撞的瞬间消弭于无形。
    就像在烦躁的夏日一头扎进海底,沉默的对峙间带着咕噜咕噜上升的气泡,沸腾的岩浆都被冰冷的海水静默覆盖。
    “……”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纠缠到一起。
    对陌生人来说太过直接和过分的凝视,却没有人肯先退一步。
    符遥脑子一片空白。
    转学到谢一舟所在的高中,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和他见面的场景:也许是在周一的某次年级例会上,也许是在食堂排长龙的队伍里,她会费劲心思想一句开场白,争取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来一中的第一天。
    不会是现在。
    周围有男生发现了谢一舟的不对劲。
    一个接一个,跟多米诺骨牌似的,齐刷刷往这边看过来。
    “……”
    符遥下意识挺直了背,目光却还是黏在谢一舟身上。
    她眼中情绪翻滚,身形站得笔直又锐利,就像是疯狂的船长开着远洋海舰,打算不管不顾地撞冰山自尽。
    已经有男生议论窃笑起来,“哎,舟哥,这是不是又找你的?”
    “啧啧啧,有人桃花不断,我这怎么连片叶子都没见着……”
    “你跟谢草比啊?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但这个确实长得好清纯啊,我操哪个年级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行了。”谢一舟下意识沉了沉眸子,冷淡地勾起嘴角,“有你们什么事?”
    符遥还在目不转睛盯着他,按理说平日走在校园,他早该习惯了这种注目,但是……
    谢一舟把手插兜里,视线忍不住往那边又扫了一眼。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
    她是不是要哭了?
    “……”
    片刻的沉默。
    窒息的沉默。
    符遥掐了掐手心,只觉得喉咙干涩,开场白含在舌尖,怎么都出不来。
    下一刻,谢一舟下巴微抬,示意班主任老曾往门口这边看。
    “新同学?”他漫不经心地问,双手交叠在胸口。
    即便收了笑容,嘴角还有残余的弧度。
    看上去是在等老曾的回答,目光和身子却是一错不错地朝着符遥的方向。
    “……我找曾老师。”符遥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隔着整个办公室,她和谢一舟竟然就这么诡异地对上了话。
    “啊?”被点名的老曾后知后觉,抬头望了符遥一眼,表情由一脸困惑慢慢转变成了恍然大悟,“符……遥同学是吧?来来来,快坐,我正等着你呢。”
    符遥点头,脚步却没动。
    “去去去,”老曾像赶鸭子一样,用手轰走围在桌边的男生,“快上课了,你们都回教室去,让我跟新同学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