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忽转过身，背对着叶桐，背影狼狈。
    “我先走了。”
    他脚蹬阳台，直接跳到隔壁去。
    跳回去，赵梧树捂着鼻，径直去了浴室。
    叶桐穿好浴袍，发现阳台的玻璃门没关。
    外面天气炎热，仿佛真的有热浪拂来，知了聒噪地叫，趴在阳关穿不透的密林绿叶里求偶。
    风吹不止。
    他匆匆走出去，把短袖交给阿姨，
    “快洗烘干，谢谢阿姨。”
    赵母看见小儿子先下楼，关心道，
    “桐桐，去卧室没开空调么？脸都红了。”
    叶桐垂眸，心虚地点点脑袋。
    饭桌上，气氛比室内空调温度还要低。
    叶桐和赵梧树坐成了对角线。
    叶桐埋头吃鸡蛋羹，今天的羊肉去腥不太成功，叶桐接连吃了两碗鸡蛋羹。
    赵母夹菜，“桐桐，不喜欢羊肉吗？还有其他的菜呀，你还是那么喜欢吃鸡蛋。”
    赵梧树撩起眼皮，看了眼母慈子孝的组合，嗤笑一声。
    “翅膀硬了要起飞。”
    叶桐，“……”
    赵母拍筷，警告地看了眼赵梧树，“闭嘴吃饭，我看你才是翅膀硬了。”
    赵梧树被赵母瞪了，才幽幽收回视线，伸筷夹羊肉。
    叶桐转头，看向赵母，
    “妈，我走的时候，想带点我卧室的东西走，去德国的时候带上，当年走的匆忙。”
    这话似乎隐喻当年叶桐是因为谁才被送出国，话语挑得傲慢。
    赵母脸色一僵，下意识去看赵梧树的表情，果然——
    赵梧树脸色青了瞬，手往石桌上重重一拍，筷子打到桌上，嘭一声！
    附近藏匿的管家、阿姨们小心一抖，把自己藏得更深了。
    还好大少爷并没有在家里发疯的意思，赵梧树径直走向了门口，走的时候狠狠摔伤了门。
    整栋别墅回荡摔门声，哪怕三楼都听得见。
    叶桐置筷，垂眸没有说话。
    赵母叹了口气，答应了叶桐简单的请求。
    ——
    吃完晚饭，叶桐迤迤然告别赵母。
    因为天色还早，叶桐拒绝了司机送达，他想在外面逛一会儿，走不了太远就是公共交通地铁站。
    直到车轮缓缓驶来，黑色车身在白天阳光下虽然不晃眼，但那巨大的车身和霸气车型，也足够引人注目。
    “手里抱的什么？”
    一道沉稳的男人声线传来，叶桐却听出了笑意。
    赵梧树的车稳稳停在叶桐身侧，“上车。”
    叶桐拉开副驾驶，坐上去，车平稳驶出。
    该说不愧是在非洲大区开过车的老司机，开在山路也是如履平地。
    叶桐拿出手里的相册，眼里流出些坏意，小狐狸似的讨人喜欢，
    “我和妈说，叶家人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就给我了。”
    驾驶位的司机心情很好，夸奖乘客，
    “做的不错。”
    赵梧树踩下刹车，一伸手霎时抢过叶桐手里的相册。
    叶桐没反应过来，手就空空了。
    “你干什么？”
    “这是搭车费。”
    赵梧树耍起流氓更是得心应手。
    他把相册往后坐轻轻一扔，不等叶桐扯开安全带，又急速启动，车轮奔驰。
    森林公园的风景疾速后退，弯绕曲折的大路投射下光闪烁的树影。
    叶桐莞尔，赵梧树还真怕自己把相册递给叶有文看不成？
    里面有一半多是小树同学搂着他拍的合照，他不会给别人看。
    赵梧树刚想放下一只手，但瞧了眼坐副驾驶的人，还是老老实实把双手握在方向盘上。
    他自己开车大胆放肆一些，但副驾驶坐着叶桐则另当别论。赵梧树对自己的车技自信，但愿意更谨慎一点，叶桐不能再因为他多受伤了。
    也就是在这样好的阳光下，叶桐才能稍微一回头，就看见赵梧树左侧手臂上浅浅的缝合疤痕。
    他瞬间就想到了这伤痕是怎么来的，心口揪紧了一疼。
    赵梧树没注意到叶桐的异样，嘴里浅浅哼歌。
    但没有一会儿，赵梧树再神经大条，也感觉到叶桐在盯他了，赵梧树一下就坐直了。
    五分钟后，赵梧树咳嗽，说，
    “小叶，把墨镜给我，目光，不是，日光太耀眼了。”
    叶桐问他墨镜在哪里，赵梧树指了指副驾驶前面的小储物盒，储物盒里装着赵梧树常用证件，一个不小的钱包、风油精、些杂七杂八的文件袋，甚至还有未开封的茶包和零食。
    总之，这一看就是优质单身男性的车驾，绝无其他男女长期占据过副驾驶位。
    叶桐翻出墨镜，递给赵梧树。才恍然看见赵梧树耳后黑中带红，耳后那块地没怎么晒到太阳，反而红的更明显了。
    赵司机在路上接了一个电话，他皱了皱眉，
    “又要约？他们是酒鬼转世？”
    叶桐听着，也跟着蹙眉。
    他回国后，就看见赵梧树醉过这么一次，就是和合作商喝酒。
    赵梧树创业，又是从事这种工程行业，人际关系打点不可避免，他一个外人也无从干涉。
    “叶有文最近和你们公司有合作？”
    叶桐转头，还是决定不隐瞒。等赵梧树挂断了电话，他单刀直入，问赵梧树。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攥紧了，这个微小的动作没能逃过叶桐洞悉的双眼。
    赵梧树不想在这种事上和叶桐撒谎，被发现的话会降低自己岌岌可危的可信分。
    所以赵梧树干脆地认下，“嗯，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他心中有一些猜测，但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说出来只会伤害叶桐感情。
    现在叶桐对那些亲戚还没有建立太多的联系与感情，但未来呢？
    赵梧树不能不担忧，叶桐脱离赵家后，会不会感到孤独。如果叶家人或许能给叶桐一点慰藉，赵梧树大可以给叶有文想要的甜头。
    赵梧树确信叶桐是很珍惜感情的一个人。
    否则他现在也没有机会给叶桐当司机。
    无论是亲情、友情，用时间和关心缝出来的情谊，叶桐会一一拾起，悄悄地藏在心里。
    所以赵梧树才在连叶桐喜不喜欢自己都不确定的情况，还敢冒头。他自私自利，倚仗叶桐心软，潜意识里不愿割席。
    “叶有文，还是挺有能力，挺会来事儿的。”
    挑剔的赵大树眼巴巴说着违心话。
    “我挺欣赏他。”
    赵梧树闭眼，为自己看人的眼光封棺定论。
    叶桐目视前方，不回话。
    赵梧树，“……”
    他的情商不高，只够在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察觉到不对。
    譬如此刻，小叶的嘴角像那柳叶弯向下撇。这就是不高兴的意思了。
    赵梧树紧张，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不断小心翼翼瞟身侧人。
    叶桐自顾自连车载蓝牙，“多绕一会儿山路吧，吃积食了。”
    轻缓音乐响起的前一刻，赵梧树似有疑惑，小心谨慎，斟酌开口，
    “吃什么鸡屎？”
    “。”
    叶桐眉心一跳，叹了一口气，
    “导航到人民公园。”
    车载导航狗腿开启，智慧显示屏自动开始导航到人民公园，收音设备比它主人的耳朵好太多。
    赵梧树还没反应过来，“去人民公园干嘛。”
    叶桐道，“人民公园采耳好，你多去逛逛。”
    第11章
    “赵哥，这是你要的关于叶家的调查。”
    被委托的调查人赶在赵梧树下班之前，终于把整个文件整理了出来。
    赵梧树接过文件，便没有着急离开公司，坐在皮质沙发沙发上看文件，没一会儿便眉头紧皱。
    调查者离开前，还对赵梧树道，“我查的时候，还遇到另一批人也在查叶家。”
    赵梧树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走了。
    他用脚趾头都猜得到，另一批人到底是谁。老头子对养了十多年的养子，也没能积累出信任。
    他开车往家的方向。
    赵梧树先是给律师发了微信，问她是否有时间再来咖啡店一叙。
    但郭律可能在忙碌，并未及时回复他的消息。
    赵梧树把车开到了咖啡店附近，并不着急回家，他今天还没买菜。
    这时候律师才迟迟回复消息，
    家事律师郭律：您在哪？方便微信说吗？
    赵梧树收到消息时，已经走到了咖啡店门口，他挑眉，一手回复，一手推开玻璃门往里走。
    赵梧树：可以，我到咖啡店拍照发你。
    家事律师郭律：咖啡馆？
    赵梧树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何要因此疑惑，但下一刻抬起头望入里间，便知道原因了。
    他与律师经常约见所坐的位置并非空位，郭律就在那儿。看见他身影，眼神难掩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