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身上味道太杂乱,使用的主人不少呢。
他不喜欢啊。
一脚踹上去, 绯器哼都没哼一声,安静瑟缩如鹌鹑,抱着头装死。
真是个可怕到极点的家伙呢……
“道满先生啊。”
“请叫我道满吧, 看在我为您捆了祸津神的份上。”
“那么去掉您吧,喊我奈奈子吧。”
奈奈子觉得卢屋道满是个不错的人,至少在自己面前如此。
芦屋道满勾起嘴角,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的笑容。
“奈奈子呀。”
“嗯?”
“奈奈子呀。”
“我在。”
“奈奈子呀。”
“……”
不想搭理这个幼稚的家伙了。
芦屋道满脚步轻飘飘的, 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漫长而无望的生命里, 从未有过如此高兴的时刻, 只是在唇齿间念出女君的名字, 就会感到幸福, 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在欢呼雀跃,叫嚣着“我很幸福”。
真是……
可怕的女君呢。
更可怕的是他沉迷于其中,为此付出性命亦是在所不惜的。
芦屋道满决定哄哄不理她的女君。
“奈奈子呀,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绑这个祸津神吗?”
“为什么呀?”
“因为我要他的神血来制作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哦。”
面对奈奈子淡淡的回复,芦屋道满到抽一口冷气:“难道你不好奇吗?”
奈奈子配合了一下他的表演:“哦, 我好好好好奇哦。”
芦屋道满唉声叹气:“请不要欺负我呀, 奈奈子。”
堂堂一个术士,怎么就低声下气心甘情愿让女君狠狠欺负呢?
因为他喜欢女君啊。
“那么, 道满,你为什么要祸津神的血液呢?”
踏上回廊圈前,陡然转身,奈奈子清冷的眸子里倒映出芦屋道满的模样,无悲无喜,冷漠洞察:“请告诉我,你,晴明,师兄,毓,和……叶王,究竟想做什么呢?”
芦屋道满无声望着她,轻声说:“您怎么知道的?”
奈奈子扯了扯嘴角,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
“我不是笨蛋啊。”
这群笨蛋男人,究竟要把人瞒到什么时候呢?
最终这个话题以芦屋道满落荒而逃结束。
晚上麻仓叶王回到家里,得知家里多了一个祸津神的事情。
正在做饭的大阴阳师捏出一个形状完美的梅子饭团:“芦屋道满没把他带走吗?”
奈奈子负责数吃饭的碗筷,闻言顿了顿:“要加一份碗筷吗?”
麻仓叶王讨厌别人来自己家蹭饭:“不,神明不需要进食吧。”
奈奈子故意提起“白龙神”的名字:“毓就喜欢吃饭。”
然后观察师父微微一凝的表情,加大剂量:“说起来,最近丰收的橘子,毓很喜欢呢,下次带给毓吃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麻仓叶王若无其事的笑笑:“或许他最近口味变了,不喜欢吃橘子了。”
奈奈子反驳他:“那也得见到毓,亲口问问他吧?”
“好好好,下次去问问吧。”
麻仓叶王把饭团放进盘子里,转身拿咸菜的功夫,方才还轻松惬意的神色立刻一沉,阴云密布,他不动声色的长长叹了口气。
毓啊……
高龙神应该是不愿意奈奈子见到他如今的模样吧?
——
夜卜从昏迷中醒来,祸津神的本性迫使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绯?”
呼唤了一声绯器,没有得到回应,祸津神闻到一股子香香的味道。
房间里点燃了烛火。
烛火下,浅蓝色浴衣的美丽姑娘正把装好的膳食放到他面前:“你醒啦,该吃饭啦。”
烛火晃动,照在那张芙蓉面上,馨香扑面而来,神明喉咙滚动了几下,声音干涩坚冷:“神明不需要进食,绯呢?”
手腕上传来剧痛。
他侧头望去,一道深深的伤痕狰狞爬满半个手臂。
奈奈子心虚极了:“没掌握好力道嘛,用力过猛,我觉得你应该原谅我,毕竟我带来了很多补血的好吃的。”
夜卜神扯了扯嘴角:“你们要神明的血做什么?”
“不清楚,他们没告诉我,这些人啊,总是喜欢自作主张的背着我呀,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奈奈子亲自端来补血的鸭血汤:“啊,张嘴。”
暖呼呼的热气扑到脸上。
鸭血没有腥味儿,放入珍贵的香料,食盐,胡椒,茱萸,韭菜叶煮熟,再撒上一点葱花点缀,看起来非常可口。
神明是没有食欲的。
祸津神享受人类的供奉,只是喜欢吃送上食物者的心意。
吃饭,对神明而言是多余的事情。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她低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仿佛树影下潋滟生波的湖面,嘴角轻轻抿起来,手里端着鸭血汤,握住勺子的手指有点颤抖,努力控制住不掉落下去。
她催促着自己:“快点嘛。”
声音是清冷的,泉水流淌的叮咚悦耳,又有一点不自觉的撒娇声。
尾音上扬而颤抖。
像张牙舞爪,伸爪子挠人的猫儿,轻轻给了夜卜一爪子。
心里痒痒,有点疼的祸津神松开了嘴,任由对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举起勺子喂他吃鸭血汤。
鸭血汤很香。
味道很不错。
祸津神锋利的近乎冷酷的眉眼,在暖暖的鸭血汤里变得软和了一些。
他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味道不错。”
“是吧?我就说味道不错嘛。”
奈奈子可得意了:“回头我喊师父再给你煮一点儿。”
祸津神表情凝固住,笑容没了。
“你师父是谁?”
“麻仓叶王啊,哦,他不光是我师父,还是我心爱的夫君,擅长一手好厨艺,厨艺上的超级天才哦。”
双手捧脸,夸夸自家夫君的奈奈子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祸津神那张好不容易冰雪消融的脸彻底阴沉下来,重新冻结成冰山。
祸津神咬牙,冷冷的说:“一点都不好吃。”
“唉?”奈奈子睁大眼睛:“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祸津神把脸扭到一边,哼了一声:“绯器呢?”
“emm……”
该怎么告诉他,那把绯器被芦屋道满非常嫌弃地捏着鼻子丢进黄泉里去了。
——
“奈奈子。”
送完鸭血汤出来的姑娘,一眼就见到了月光下的青年。
在家里的阴阳师姿态放松惬意。
今天是罕见的淡色系的浴衣,浴衣上绘有青松飞鹤的图案,穿在他身上,真真是飘逸如谪仙人,那巴掌细的腰,贼有劲,奈奈子流着口水跑过去,一把搂住心心念念的腰,娇娇的抬头:“咩?”
这个咩字连同对方带着薄荷气息的吻,勾勒着她弧度优美,唇珠可爱的嘴唇,淹没在急促的喘息里。
“等等……”
“在、在外面……”
纤细的指尖紧紧抓住浴衣上的飞鹤,少女短促的惊呼声很快变成了含糊不清的水声,唇齿纠缠激烈又亲密,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用力拍打青年的手臂,求饶似的呜咽出声——
“呜……”
雾气弥漫着眼底,轻轻一眨,化作一颗罕见的珍珠落下。
滚啊滚,滚到了男人的手掌里,成了他珍藏在掌心里的至宝。
灼热的呼吸略带不稳,隔着幽香的发丝触碰雪白的脖颈。
“抱歉……”
低低的声音里,夹杂着浓郁的情意和掩藏不住的恼怒。
“你生气了?”
一双柔软的手温柔搂住他的脖子,两人在月光下的庭院里交颈相拥,仿佛一对永不分开的璧人。
身侧是摇曳生香的花海。
蝉鸣声络绎不绝。
麻仓叶王既羞愧于自己的嫉妒,也恼怒于自己的意志力欠缺。
他紧紧抱着奈奈子,恨不得刨开自己的胸膛,挖出自己的心肝,把这玲珑剔透的人儿埋进去,深深的藏进骨血里不被他人窥视。
可他做不到。
他一个人没办法保护好奈奈子。
“为什么生气呢?”
世上除了纲吉以外,奈奈子只愿意温柔哄一个人。
那就是麻仓叶王。
麻仓叶王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她又何尝不是把师父放在心里呢?
她低低地诱哄着不高兴的男人,软软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流淌蜂蜜的草莓蛋糕一样甜美。
“说嘛。”
麻仓叶王享受着这份“特殊”,一向在奈奈子面前以长辈身份教导,指引着她前行的人,罕见露出了软弱的姿态,但这不可耻,相反,他蹭了蹭奈奈子的脸颊,带了点抱怨的意思:“你去看望那个祸津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