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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根据每天的病情不同,实时调整一些穴位,大体上是不变的。你记得蛮熟的,要不要跟我学医?”
    她认真思考半晌,委婉拒绝:“我觉得可能不行,我记不住那么多草药。”
    孟含月板起脸:“天上繁星的名称与位置都记得住,还怕记不住草药?”
    “我……”
    “好了,逗你的,过来帮忙。”孟含月轻笑,说起另一件事,“我今天寄信给阿爹,说了克晦最近诊治的情况,让阿爹下个月务必回京。”
    “为了给哥哥治眼睛?”
    “是,阿爹行医经验比我多了十几年,把握更大。”
    江望榆立刻说:“多谢孟大夫。”
    施针耗费的时间长,还要时不时地变换穴位,同时又要敷草药。
    结束今天的诊治时,已经临近未时初,太阳过了正当空的位置,继续向西偏移。
    用过午饭,再三确认母亲和兄长都没事,江望榆这才离开家,前往钦天监的官衙。
    进门后,她看见来往的同僚,悄悄拉高衣领,微微低头,走向主簿厅。
    “何主簿。”她作揖,“我来销假。”
    何主簿点点头,在册子写了两笔,询问:“令堂身体无恙了吗?”
    “嗯,大夫说已经没事了。”江望榆顿了顿,暗中扫了一圈周围,“何主簿,昨天我托人来帮我告假,不知道您看见是谁来了吗?”
    “我没遇到,是监正派人来说的。”
    她暗自攥紧袖口,道:“我该进宫了。”
    江望榆微微低头盯着地面,也不跟其他经过的同僚打招呼,只闷头往前走。
    拐过主簿厅的墙角,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迅速往旁边一闪,让开位置。
    来人走得又急又快,勉强停稳,怀里的文书撒了一地。
    自己似乎也有些责任,她弯腰帮忙捡起两本,递给对方。
    来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着暗绿色圆领官袍,长得又高又瘦,脸颊干瘪,留的胡子也是稀稀疏疏,像一节细长的竹竿。
    在脑海里搜寻一阵,江望榆总算找出一个对的上的称呼:“陈壶正,给。”
    “呵呵,江灵台。”陈丰的声音很嘶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你怎么有空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在观星台观星吗?”
    对方一说话,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阴郁气息,语调很冷,一双细长的眼睛冒出寒光。
    像是一条毒蛇。
    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来,江望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把文书往对方怀里一丢,也不管有没有接住,迅速往后倒退,拉开一长段距离。
    陈丰捡起地上的文书,跟着走上前,“江灵台,你怎么敢乱丢文书?这可不是最年轻的灵台郎该做的事情。”
    她咽了口唾沫,迅速环顾四周,寻找其他离开的路。
    “江朔华
    ?你怎么在这里?”
    后面冒出个嫌弃的声音,她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向不对付的刘益。
    “你不进宫当值吗?”刘益撇撇嘴,“你倒是有门路,这么忙还能接连告假两天。”
    前后的路都被人堵住,这块地方又偏僻,很少其他人经过。
    江望榆咽了口唾沫,后背渗出丝丝冷汗。
    “钦天监最年轻的灵台郎怎么不说话了?”陈丰刻意在最年轻这三个字加重音,“下官还想向江灵台讨教如何观星。”
    她浑身紧绷,攥紧拳头,看见陈丰朝自己走来,猛地往旁边一跳,闷头往前冲进右边的路。
    “切,胆子真小。”刘益转头看向陈丰,露出笑容,“陈兄,真是巧了,我正准备去找你。”
    “什么事?”
    刘益往四周看看,拉着陈丰走到角落,从怀里掏出一本簿册,“我知道陈兄擅长临摹字迹,不知道这个人的字迹,陈兄能不能完完全全地模仿出来?”
    陈丰接住册子,看向他指的地方,“这是六月十二日酉时初到亥时末的天象记录?”
    “没错,但这个字迹完全不是江朔华的,我猜是那个一起值守的天文生所写。”
    “所以?”
    “我想请陈兄帮忙写一段话,就用这个字迹。”刘益压低声音,“我要好好教训江朔华一顿,就借着他最信任的天文生的手。”
    陈丰按住册子,“你想怎么做?”
    “这个暂时不便透露。”刘益摆摆手,又往四周看看,越发压低声音,“现在五官正不是缺了一个位置吗?我听叔父说,圣上最近可能会从灵台郎里提拔一人。”
    今年四月,五官正之首的春官正年纪实在太大了,比吴监正还老,今上特旨恩准告老还乡,位置一空便空三个月。
    陈丰大概猜出刘益打的是什么主意,少一个人,他当上五官正的可能性就越高。
    “陈兄,只要搞掉江朔华,灵台郎就又有空位置了,到时候,我一定劝叔父向圣上举荐你成为新任的灵台郎。”
    陈丰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看向手里的册子。
    这就是在观星台记录天象时用到的簿册。
    “好。”陈丰看向刘益,露出阴测测的笑容,“此事,我们需要周全谋划。”
    第38章 都说今上是明君
    一路闷头冲出钦天监, 重新站在阳光底下,那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寒意终于散去几分。
    江望榆反手摸摸脖颈,摸到一手的冷汗, 按住胸口顺气,拖着沉重的脚步, 一点点往西苑的方向挪。
    刘益还好, 大概猜得出看她不顺眼的原因。
    今年五月调整观星台值守的时段, 刘益被安排在子时到寅时,比其他三个时段更辛苦,所以心里总是憋着股气。
    可陈丰又是什么原因?
    往常除非有重要的公务,她等闲不会去官署, 跟陈丰更是只打过两三次照面,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为什么?
    一路想到西苑的观星台, 与同僚做好交接, 江望榆还是没能想出答案。
    “江灵台?江灵台?”
    听见熟悉的称呼, 她顺着声音回头,下意识一惊:“这么多?”
    “还好。”贺枢提起一捆药包, “都是当归、阿胶这些普通补气血的草药,所以稍微多拿了一些。”
    她没有太多挑选草药的经验, 先向他道谢, 又盯着他手里的三四捆药包。
    子时要跟刘益交接,如果被对方看到这么多草药,肯定会质问从哪里拿的。
    “怎么了?”贺枢看看药包,想了想,“你觉得太少了?”
    “不是,对了,元极……”
    江望榆习惯性说出两个字, 忽然顿住,打量他的神情,迟疑片刻,问:“你之前说不在道录司的名册里,那我还可以唤你原来的道号吗?或者方便告诉你的俗家姓名吗?”
    “还是叫元极,虽然是以前的道号,现在也算姓名。”贺枢不可能说出真正的俗家姓名,转移话题,“你先前想说什么?”
    见他确实不在意,江望榆连忙问:“那个叫刘益的灵台郎,你还记得吗?”
    见他点头,她简单复述一遍下午在官署的经历,提醒道:“总之,你最近要小心,尽量别跟刘益他们碰上。”
    “嗯。”贺枢叮嘱道,“至于那个叫陈丰的,你一定要远离他,绝对不可以跟他有任何接触。”
    她连忙点头:“我记住了。”
    不过最好还是派人盯着刘益和陈丰。
    贺枢想好之后的安排,指点对面的人:“你觉得刘益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你?”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他想换个值守的时段。”
    “还有呢?”
    “还有?”
    江望榆一边分出点心神想,一边仰头观看夜空,记录一圈,想起他最开始指点自己说的话。
    “刘益想找出我背后的高人。”
    “嗯,有这方面的原因。”贺枢循循善诱,试图教会对方看清楚官场上的纠葛,“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你再想想。”
    “居然还有?”
    她揉揉脸,从自己进入钦天监开始一路想到现在,越想越觉得思绪乱成一团,两肩一垮,“我想不出来。”
    “现在钦天监的五官正缺了一个人。”贺枢不得不开口指点迷津,“听闻圣上有意擢选一人补任,你身为从七品的灵台郎,自然也在人选范围内,与其他灵台郎是竞争对手。”
    江望榆一惊:“还有这事?”
    “你……”贺枢一时哑然,“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完全不知情?”
    她老实摇头:“不知道。”
    贺枢的语气有些无奈:“难道你不想往上升?”
    “不想。”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观察天象,潜心学习天文、推演历法。”
    有些臣子嘴上说着淡泊名利不想升官,实则以退为进,谋求更高的官位。
    但面前的人目光澄净坚定,贺枢能肯定对方没有说谎,是真的不想升官。
    他默了默,只得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