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临走，林茉想起当初凌云拜托的事情，虽然时间已过，但还是得给个交代。
    “对了，姐姐，凌云将军执意要见‘星月’一面，我答应帮他一问。”
    薛情思索一会儿。她倒不是担心身份的事情，凌云的信，自己并没有否认，已算是承认。
    她想的是明日的事情，保险起见，明日还是情他来坐阵比较好。不过时间来不及上面亲述，得尽早赶回宫中，于是想出一个主意。
    “我知道了。你帮我选一身最好的衣裳送到他府上，就说是给他的谢礼。请他明日晚上，到翡翠楼一见。”
    说完，薛情便带着立春赶回星宿院。
    立春一早便知会了小满，所以她此刻便在院内等着。
    看到二人回来，她主动迎上，汇报近况：“女使，你走的这段时间一切都好。星纪女使听说你今日回来，特意在钦天局等你。”
    小满提前准备妥当，薛情一刻后便出现在钦天院。
    钦天院人很多，所有人被星纪集结在小院内，站得整整齐齐，有些过于隆重和严肃。中间有一条小道，像是专门为薛情而留的。薛情从中间穿过去，星纪便在尽头直立。
    见薛情来了，星纪道：“女使来了。”
    闻言，所有人全部转身，夹道欢迎，声音整齐：“女使好！”薛情走到哪里，那一排的人便弯下腰鞠躬，让薛情觉得整个氛围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薛情快步走到星纪面前，有些慌张：“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星纪慈爱地挽过她的手，将她拉到众人面前。众人不知何时全部转过来了，薛情与她们面对面，耳边是星纪的声音。
    “以后，你便要担起女使的责任。钦天局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今日特意安排你们见一面，便算作我完全退位了。”
    只是女使身份换个人而已，何至于如此大的阵仗。薛情没想到星纪一天也不想再做女使，如此着急退出。
    她看着面前的人，个个都没有表情。一想到今后要在钦天局待至少十几年，薛情便觉得望不到头的日子无趣得令人作呕。
    不过，此事已成不可推脱的责任，薛情答应下来。她学着星纪从前的模样，对众人训话几句，将所有人遣散。
    “一月后，皇城要举行祭祀。你现在是女使，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从明天起开始准备吧。应该如何准备，我已经写好。”星纪从华芜手上拿过一本书卷，递给薛情。
    薛情随便翻开一页，里面事无巨细写了整个祭祀的所有步骤，细到连祭盘垫祭品的布料要选何种样式都写得清清楚楚。
    薛情震惊于其中的细致，还未来得及道一声谢，星纪已然走远。
    她就是这样，永远用心呵护着这个爱玩闹的徒弟。虽然没有太多鼓励或安慰的话，但行动却替她将一切都说了，薛情甚是感动。
    *
    凌云回到府上，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洗尘。
    房间内热气蒸腾，云雾缭绕。凌云躺在浴桶中，用手浇水在健实的肩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在水的浸泡下还有些疼痛，但对凌云来说不成什么。
    他在浴桶中完全放松，难得清净。
    薛情在客栈和寿县去而复返的场景，在凌云的脑中不断重复浮现，他忍不住心中反复敲问自己：“你是否也像我一样……”
    可惜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人出神。
    待他刚从房间中沐浴出来，便看到南风神神秘秘地拿着东西走来，一脸坏笑。
    凌云系上腰带，问道：“怎么了？”
    南风呈上衣裳，伴着不可言说的笑容：“群芳楼的星月姑娘，派人送了一套衣裳给将军。另外，还邀约将军明日在翡翠楼一见。”
    衣裳一看便是好料子，针脚密缝，丝制平滑，颜色和款式一看便是量身而选。纯黑的布料搭配金线银纹，与凌云平日生杀气质相同，还多了几分尊贵。
    南风靠近些，看了看周围，低声惊道：“将军，这星月姑娘确实不错。若你找不着你那心上人，考虑一下她，莫让姑娘心伤。”
    凌云一听，踹南风一脚：“你胡说些什么！”
    踹人时，他还不忘端过衣裳来。南风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衣裳却还干干净净地在凌云手中。
    南风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嘟囔，“还说不喜欢，收衣裳倒是动作快。”
    “是不是太闲了，想干活儿？现在怎么废话这么多。”
    干活？还是算了吧。南风听见这两个字，一溜烟跑了。
    凌云独自用手触摸衣裳，露出别样开心的笑。
    时间过得很快，薛情和凌云各自在自己的地方忙碌。夜晚，二人都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
    天刚亮，没等小满来叫，薛情便自己醒来。
    寂静的清晨就是有一种魔力，置身其中的人能在安静中格外注意到低声的鸟鸣，还有风吹叶稍的沙沙声，柔软而清新。
    晨光撒进房间，借着光亮，薛情独自走到铜镜前梳妆、穿衣。梳洗好后，推开房门，一切都是崭新的。
    小满刚从房里出来，看到薛情，便小跑过来，“女使，我来迟了。”
    “无碍，走吧。”
    二人脚步健快，离开小院。
    立春刚端出早膳，在后面呼喊：“用了早膳再去吧，女使。”
    “不用了。”薛情摆手，只留下背影。
    二人来到钦天局，映入眼帘的是来往忙碌的身影。
    祭祀虽然时间尚早，但其中事宜复杂，细枝末节的事繁多，钦天局现在便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薛情和小满进去，路过的女官停下来行礼，“女使。”
    行至庭中，怀抱一摞书卷的女官也停下来行礼，“女使。”书卷几乎快掉下来，她手忙脚乱，小满立刻上前帮忙扶正。
    薛情还不习惯这处处是规矩的感觉，一路用勉强的笑容回应，笑得脸都酸了。
    二人穿过忙碌的院子，来到星纪曾经处理事务的房间。
    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星纪已提前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离，只剩下书籍。一眼望去，桌上还有一小盆盆栽，不知是什么植物。
    不过不用想，一定是师父送与自己的。
    薛情走过去，坐下来，翻开书，“小满，你先帮我打听打听，看看她们准备到哪儿了，我研究研究师父给我的东西。”
    “是。”小满领命出去了。
    星纪临走已经将事务安排了部分，为完成整个祭祀，薛情还得认真研读，保证后面不出差错。
    一、准备祭品
    ……
    翻开第一页，怎么第一部 分便是空？薛情纳闷了。
    她往后翻，后面的内容确实写得详尽，只有第一部 分空得奇怪。带着疑问，她读完一整本，想着一会儿再去寻师父请教。
    慢慢，房间的阳光撒在地上，由长变短。时间很快来到中午。
    薛情总算看完，伸懒腰活动筋骨，此时小满也回来了。
    “如何？”薛情问。
    小满答：“星纪女使已让她们备齐祭品，所有该采买的东西全都有专人采买。方才华芜姑姑来传话，说女使只需按照上面写的去安排便是。”
    原来是师父已经准备好了，薛情放下心，“原来如此，那就好。”
    祭祀之事稳步进行，想来晚上可以按时去翡翠楼了，薛情心中松一口气。
    “小满，我跟你说，接下来……”
    薛情将接下来的事情仔仔细细安排给小满，让她看着，自己则要准抽身出宫。
    说完，她留下小满，踏出钦天局。
    星纪在角落，看到薛情一人出去，叹一口气，脸上失意，回转，“走吧，回去。”
    华芜跟在后面，试探问道：“要不，我去告诉降娄女使。”
    星纪的手拂过廊边枝叶，“不必。”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华芜更加小心地问，“那……听说兴帝召了许多外地官员回皇城述职，石县的县令也在其中，我们是否要请萧县令来坐坐？”
    星纪闻言，手中不慎，将一片绿叶活生生扯下，绿叶从指缝滑落，落在地上。
    第51章 樊秽
    夜幕落下，翡翠楼热闹至极，门口的姑娘花枝招展，明明夜里发凉，却穿得比白日里更少了。进门的人全都要从她们那胭脂手帕中穿过，留下一身香味才罢休。
    薛情走到门口，穿过这些姑娘，却被一个姑娘拉住衣角。她声音极小，若不是薛情和她的距离很近，否则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声音颤颤巍巍，“公子，玩儿……玩儿吗……”
    薛情回头，看见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姑娘。脸上没什么气色，同样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便只像几块破布，瘪下去，撑不起来。
    薛情不忍直接拒绝她，而是语气温和道：“不好意思，我今日是来用饭，不是来玩儿的。”
    “公子……”
    她拉着薛情的衣服一角不放，手指攥得紧紧的。眼神飘忽，看向地面，像是很怕听见拒绝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