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脸,视线正对着仔细观察。
时不时说出的口型,像是两个字,“妈……妈。”
而同时间,泪水从眼角滑落,渗进他的枕头里面。
慢慢地,枕头上氤氲出一大片水渍,眼泪却越来越多,止不住地往下掉。
许岁倾脸依旧是红红的,眼睛更是。
外面那一圈都泛着红,哭多了都比平时明显肿了些。
像是受了伤无家可归的小兔子,让人无法不心疼的可怜。
季斯晏就坐在床边,身体僵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呜咽的低泣声渐渐停歇时,替她把贴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
他当然知道,许岁倾过去的经历,或许并不会像其他同龄女孩一般,那么简单纯粹。
从之前程牧调查得来的那些消息,拼拼凑凑,也能得出结论。
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在自己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去世。
再加上,身体还存在不能说话的所谓残缺。
而关于导致应激性失语的原因,她总是闭口不提。
甚至于每每提到,就像是要揭开尘封已久的伤疤,总会泛起钻心刺骨的疼。
仅仅是这些事,也足以能够想象得出,许岁倾曾经的生活,并不会太容易。
但出于不知何种原因,来到都柏林之前,她生活在戈尔韦哪里,又过得怎么样,都无处查证。
季斯晏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
大手从她耳边游移,顺着往下落到后背。
然后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给她安慰。
空荡静谧的卧室里,偶有呼呼的风声刮过,透过窗户的缝隙传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岁倾慢慢地也止住了哭声。
只是身上的温度还是高得吓人,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也能明显察觉。
而光洁的额头,又开始覆着汗水。
季斯晏不厌其烦,从洗手间到床边来来回回三次,拿着沾湿后又拧干的温热帕子,给她降温。
直至收到了唐闻安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带上特意要求的女医生,快要到达庄园。
他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才恍然发觉。
从十二点准时带许岁倾亲手拆礼物开始,加上在书房和卧室的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云姨早就睡下了,不好惊扰她。
季斯晏也没吩咐其他人,自己走到楼下,摁下爬着藤蔓的铁质大门开关。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略有些刺耳的声音。
车子停在喷泉旁边,唐闻安从驾驶座出来,带着医生直接迈上通往庄园的阶梯。
动静不算大,只是因为原本周围实在太过安静,加上云姨睡眠轻,自然就醒了。
她察觉有事,稍微回了回神就立刻起来,拿过旁边放着的毛衣外套披上,直接出去。
卧室门就对着往二楼的方向,看见唐闻安一身便装,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手里还提着医药箱,正要上楼去。
而走在最前方的,是季先生。
他穿着深灰色长袍,面容冷沉,罕见地有些着急。
云姨慌地上前,已经是最快,还是没能追上匆忙的脚步。
季斯晏到了二楼,对着女医生指了指方向。
接着才下楼,站在楼梯中央,听见云姨赶过来询问,“先生,唐医生这么晚了还过来,是岁岁又生病了吗?”
想起之前许岁倾发烧,云姨仍旧心有余悸。
这次还带了另一个医生,东西准备齐全,似乎阵仗更大了些。
可是明明白天才看到的,没发现有任何不对劲呀。
云姨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语气也就更加着急。
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季斯晏回道,“医生已经在检查了,应该没大问题,您先睡。”
云姨愣了下,原本想要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没再继续坚持。
她下楼回了自己房间,不舍地关门后,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二楼季斯晏的卧室,女医生按照吩咐进去检查,留下唐闻安独自站在外面,若有所思。
他知道季斯晏规矩,电话里那意思也明明白白。
借着刚开推门的瞬间,只看见女孩身体蜷缩着躺在床上,模样虚弱无比。
和那天被叫过来时看到的场面,倒是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季斯晏的私人领地。
唐闻安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眼睛转了转,从鼻间溢出玩味的轻笑声。
随后转过身,正对着季斯晏的方向挑了下眉。
等人走到面前,距离近了才啧啧两声,故意装作不懂地问,“我没记错,这是你房间吧?”
说完眼神朝右边点了点,指着门口方向又问,“怎么人躺在你床上?”
季斯晏被噎得喉咙发干,耳朵也跟着染上一抹淡淡的红色。
好在夜色黑沉,外面也就走廊灯亮着,应该不会被唐闻安感觉。
他抬起手挡住嘴巴,轻轻地咳嗽了声,没有回应。
让这货来,就知道准没什么好话。
但要是直接找其他医生,也难保不被知晓,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倒不如坦坦荡荡。
唐闻安盯着季斯晏的脸,几秒后,咧开嘴笑得颇有深意。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都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医生检查完毕。
季斯晏把人叫去了隔壁书房,剩下唐闻安一个人在门口继续发呆。
女医生如实汇报着情况,“季先生,已经都仔细检查过了,除了发高烧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异常。”
听见这话,季斯晏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我检查完就给她贴了退烧贴,另外,这是退烧的药,一会儿也可以让病人吃,每次间隔八小时。”
他道了声谢,接过医生递来的退烧药,又把人送了出去。
季斯晏先去了趟厨房,把水烧开后放进保温杯里,再拿着保温杯和玻璃杯,回了二楼卧室。
里面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很暗。
而床上的许岁倾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睡觉的姿势。
她身体平躺着,额头上贴着浅蓝色的退烧贴,呼吸均匀。
就连脸上的红色,似乎也要消散了些。
只是眉头依旧蹙起,看样子睡得还是并不安稳。
季斯晏把水倒进玻璃杯,端着放到床头柜子,等温度变得合适。
可能是刚才翻身没注意,许岁倾右手有半截露在了外面。
他掀开被角掖了掖,不小心看见床单上渲染着的一小块血迹。
深灰的底色,暗红在眸底越发加深。
季斯晏目光凝滞了瞬,随后转开视线,把被子盖回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才又说,“岁岁乖,要吃药了。”
许岁倾意识迷迷糊糊,听见后含混地应了声。
男人一手握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因为身体发软没办法支撑,只好自己也坐到床头,把人揽着开始喂。
许岁倾下巴被两只手指轻轻捏住,抬起来之后微张开嘴,任由他把退烧药放了进去。
而后唇边碰到玻璃杯口,倾斜后随之慢慢吞咽。
但季斯晏哪有这种经验,还以为做得足够细致,结果许岁倾像是被呛到,突然咳了一声。
送进嘴里的水,就这样全部流了出去。
连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也顺势落到了被子上。
他赶紧给许岁倾拍了拍背,又拿纸巾擦拭干净。
喝药的水顺着脖颈流到锁骨,胸口,再往下延伸。
看着雪白处被自己弄出来的红痕,季斯晏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好在退烧药没跟着吐出来,又喂了点水,才把许岁倾平躺着放下。
身体还在发烫,他没办法放心,拧着眉沉思片刻,干脆脱掉身上的睡袍,也躺进了被子里。
鼻间钻进来熟悉的香气,混合着发烧带来的灼热气息。
渐渐地,怀里的女孩呼吸平稳,安静地睡了过去。
约莫凌晨五点,许岁倾出了一身汗,终于从梦中清醒。
浑身黏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把沾在额前的头发顺一顺。
手肘抵到宽阔的胸膛,才发觉,季斯晏就在自己身后睡着。
许岁倾猛地瞪大双眼,身体骤然僵直。
昨晚那一幕幕涌现,她心跳加速,砰砰砰地冲到了嗓子眼。
到底是不敢再动,刚闭上眼睛装睡,就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别乱蹭。”
第30章
季斯晏音色低沉,带着初醒后的瓮然,像是染了层朦胧雾气。
与寻常的矜贵姿态和冰冷语气相比,多了份莫名的平易近人。
声音响在空寂的房间,很是动听。
但两人现在的超近距离,实在是太过危险。
许岁倾不经意地稍微动了动,就能明显察觉,身下某处勃发壮大,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