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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还未上场就如此沉不住气,此乃兵家大忌。我爹爹说的。”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句句都在夸赞傅承钰。
    裴珩不搭理她,一杯接一杯吃酒。
    宁王却将她的话全听了去,夸赞:“侄媳妇说得句句在理,我也觉得小七能赢!”
    纾妍笑得腼腆又得意,随即又想到什么,颓然不语。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秦世子的剑被挑飞。
    傅承钰的剑则直指他的喉咙。
    一丝血线顺着他的喉结没入到雪白的衣领。
    只差一寸,傅承钰就要了他的命。
    秦世子面色煞白,双股战战。
    出乎意料地是,他却未恼怒,甚至比之先前对傅承钰的轻慢与鄙夷,还多了几分敬意,向他请教起来。
    其他人亦对傅承钰心生佩服,愈发敬重。
    与有荣焉的纾妍又夸了他几句,悄声道:“这个秦世子极输得起,这样的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大器。”
    宁王问:“这也是沈大将军说的?”
    纾妍点点头,应了声“是”。
    宁王觉得她实在有趣,笑道:“沈六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家学渊源!”
    醉意氤氲的纾妍闻言,弯着眼睫笑。
    她本就生得美,此刻酒意上脸,面颊绯红,眼波流转,妩媚多情。
    宁王心神有些荡漾,正欲说话,裴珩挡在小妻子跟前,冷眼盯着他。
    宁王背后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几分,摸摸自己的鼻子。
    此时秦世子向裴珩见了一礼,请他点评几句。
    裴珩倒也未吝啬,指点了他几句。
    他句句切中要害,秦世子听得一脸激动,向他拜了又拜,方回到位置上去。
    纾妍完全没想到他在剑术上颇有造诣,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他神色淡淡,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其他人见秦世子虽输了比赛,但在裴阁老跟前露了脸,也都跃跃欲试。
    傅承钰却朝裴珩见了一礼,道:“侄儿想要向九叔请教几招,不知九叔可允准?”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纾妍。
    纾妍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裴珩沉默片刻,应了声“好”。
    纾妍见便宜前夫真要迎战,下意识地捉住他的衣袖。
    裴珩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怕我输了丢人?”
    她咬着唇不作声,算是默认。
    裴珩:“我裴九此生还未试过在人前丢人,若为霓霓,丢一回又何妨。”
    纾妍因他这句话,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第52章
    此刻已经入夜,璀璨的灯火照亮了在场每个人因过分激动而涨红的脸。
    能够得见裴阁老与裴将军两叔侄亲自比拼剑术,这是莫大的殊荣。
    神色极其平静的裴阁老向小妻子借来坠于乌发间的绯红发带,将宽松的袖袍紧缠于手腕之上,步伐从容地行入战场。
    早已有侍者捧着一柄剑恭敬地奉上前。
    裴阁老伸手接过那把宝剑,缓缓地抽出剑刃。
    剑一出鞘,寒光四射,锋芒毕露。
    方才与秦世子比世时轻松以对的傅承钰神色凝重,进入战斗状态。
    纾妍十二岁认识傅承钰,那三年里她时常见到傅承钰与人比拼剑术,除却与她爹爹比试外,她从未见过傅承钰有哪一回向此刻这般,全身戒备,面前站着的仿佛不是他的叔父,而是他的敌人。
    他不是在比剑,他是在殊死搏斗!
    老狐狸就算箭术再厉害,可他的战场在朝堂,论起真刀真枪未必比得上傅承钰。
    早知该拦着老狐狸!
    随着一声高亢的乐声响起,两个身量相仿的男人如同蛰伏的兽,向对方伸出利爪,手中利剑进行第一次交锋碰撞,刺耳的剑鸣与两道银色流光划破天际,迸溅出火花。
    耀眼而灿烂,却又透着凌厉的杀气。
    他们叔侄二人此刻使的根本就不是平日里大家切磋,讲究形式美感的剑术。
    那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的剑术!
    纾妍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上的两个男人,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宁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侄媳妇很担心怀谨?”
    能不担心吗?
    万一傅承钰下手没个轻重,伤了老狐狸可如何是好?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宁王笑道:“侄媳妇放心,怀谨那个人胜负欲极强,绝不允许自己输,尤其还是在侄媳妇面前。”
    纾妍被他的话勾起好奇心,扭头看向他:“何意?”
    宁王卖起了关子:“侄媳妇关心则乱,仔细看便下去便知。”
    纾妍只好定下心神观战。
    她从小被父兄带着混迹军营,对于各种格斗,剑术等比试大大小小见过数百场,就算不会,也能够看出些门道来。
    渐渐地,她果然看出不同来。
    尽管傅承钰招式凌厉,但老狐狸似乎总能知道他下一剑刺向何处,非但能够身形灵活地避开,还以更加凌厉的招式进行反杀,饶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傅承钰也也未占到任何便宜。
    她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老狐狸就算是输,想来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两个身量相仿的男人你来我往,很快过了不下百招,也未能分出胜负。
    在场的人哪里见到过如此精彩绝伦的比拼,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的瞬间。
    一向爱热闹的纾妍却只想着赶紧结束这场比试。
    随着乐声越来越高昂激亢,傅承钰一剑刺向老狐狸的心口,老狐狸向后倒去,傅承钰乘胜追击,再一剑刺向老狐狸的腰腹。
    纾妍蹭地站起身来,捂着嘴才没叫出声来。
    其他人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她以为老狐狸输了,谁知他一个转身,接下来她几乎未能瞧清楚他如何出手,傅承钰的剑刃在距离他的腹部一寸之时,他手中的长剑横于傅承钰的脖颈前。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傅承钰输了。
    他刚才故意卖了个破绽。
    裴珩收回剑,道:“这些年你进益极大,但你太过急于求胜。”
    傅承钰喉结滚了又滚,缓缓地垂下手臂,被震裂的虎口鲜血溢出,顺着银白的剑身蜿蜒成一道血线。
    傅承钰从不怕输,大不了下回再赢回来就是。
    但今夜他在心爱女子的面前,输给自己的情敌。
    输给心中那道永远都不过去的坎。
    裴珩看向自己的小妻子。
    她双手捂着嘴巴,水润乌瞳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她方才是在担心他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坏东西,算她还些良心。
    席上的纾妍在便宜前夫的注视下坐回位置。
    老狐狸居然赢了……
    宁王:“侄媳妇是不是很意外?”
    纾妍木然点头。
    确实很意外。
    宁王在一片叫好声中笑道:“小七的身世你也知道,他幼年时过得不容易,十二岁时跟在怀谨身边,跟了好几年,就连剑法也是怀谨所授。小七为人太过孤傲,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但却很听怀谨的话,两叔侄的感情极好。”
    感情极好……
    纾妍仔细回忆,他们相熟后,有一段时日,她总爱在他面前说老狐狸坏话,他从来都是静静地听着,一句也不帮腔。
    所以,如果不是她,他们今夜也绝不会比试……
    宁王还在唏嘘:“怀谨很崇敬自己的父亲,自幼便立志要做大端的大将军,剑法也是父亲所授。只可惜我那位表姐夫年纪轻轻就走了。我表姐,也就是你婆婆,不肯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以绝食逼着三个儿子立下誓言,此生都不许做武将,打那以后,怀谨从文,不过他那样的人,学什么都跟玩似的,旁人学一辈子,有时也不如他学一个月,让人又敬又妒!”
    纾妍不由地看向自己的便宜前夫。
    如星辰一般耀眼的俊美男人已经行到她跟前,那对漆黑如墨的眼眸似望到她心里。
    “可有丢霓霓的脸?”
    他丢什么脸呢?
    他出尽了风头。
    对面那位秦姑娘还在盯着他瞧呢。
    枉她还在担心他会输……
    而真正输的人……
    纾妍看向傅承钰。
    他薄唇紧抿,眼神沉静如水。
    可纾妍了解他。
    他很难过。
    她看向他还在滴血的手,不自觉地上前一步,这时七公主拎着曳地的裙裾跑到他面前,一把捉住他的手,眼睛都红了:“裴将军无事吧?”
    纾妍仿佛看见过去的自己,低下头去。
    今夜她终于明白,她与傅承钰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裴珩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回去?”
    纾妍点点头,向前一步,好似一脚踩在棉花上。
    裴珩眼疾手快,长臂一挥将她圈进怀里,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低骂了一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