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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裴珩盯着那张再天真不过的面容,再次想起那纸花笺,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她见他不说话,也不恼,静静听窗外的雨声。
    她一向睡得早,又听了一晚上的戏,有些困倦,听着听着,就开始打瞌睡。
    正迷糊,一条强而有力地胳膊将她揽入怀中。
    是便宜前夫。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睡吧,到了我会叫醒你。”
    这马车里的确只有他怀里最舒服。
    纾妍是个从不肯亏待自己的性子,更何况两人之间更加亲密的事情也已经做过。
    她把头搁在他肩膀,终于想起他的手来,“大人手可好些?”
    他心里舒服些许,回答,“好了许多。”
    “大人下回一定要小心,”她柔软的手握住他粗硬的手腕,又轻轻吹了两口气,“得多疼呀……”
    未等他说话,她已经松开他的手腕,阖上眼睫,声音温柔缱绻地呢喃,“想不到帝都的人也有人会拿蒲公英制花笺,想来这世上并无独一无二的东西……”
    但当时拥有过,也是好的。
    裴珩望着怀里的小妻子,“你不是最喜欢紫薇花?”
    “是吗?”纾妍完全不记得,“我这个人一向三心二意,也有可能……”
    这回再无人回答她的话。
    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鹅黄色蒲公英,她正在采花,有一身着红袍,骑白马的弱冠美少年穿过花海策马而来。
    近了,他朝她递出手,“妍儿,快下雨了,我们回去。”
    她刚把手递到他手里,蒲公英成了千树万树的紫薇花海,马背上的少年忽然成了衣冠胜雪,如紫薇花一般的美貌郎君。
    他问:“你不是最爱紫薇花?”
    她吓得自梦中醒来,一睁开眼对上一截洁白冷硬的下颌。
    梦里的紫薇郎眼睫低垂,“醒了?”
    纾妍没想到竟然会梦见他,脸颊微微滚烫地“嗯”了一声,一抬眼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澜院门口。
    老狐狸该不会一路抱她回府……
    这时他已经将她放下来,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言罢转身离开。
    纾妍忍不住追问:“那副头面?”
    脚步停驻的男人头也未回,“既是送错的东西,想来已经有主,我明日命人送回去。”说完这句话,未作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去,与先前陪她看戏时温柔体贴的男人判若两人。
    纾妍私心觉得便宜前夫性情实在难以捉摸得很。
    不过他非要说送错,想来真是送错。
    淡烟与轻云却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姑爷,戏园子里那个把小姐哄得团团转的才更可怕。
    回屋后,淡烟替自家小姐拆卸妆发,忍不住担忧,“小姐若是铁了心与姑爷和离,可否服用些避子汤药?”
    毕竟这样频繁,怀上的概率极大。
    纾妍不解,“我又没有去寺庙求菩萨。”
    淡烟只好硬着头皮道:“也并不是非要求菩萨才会有,姑爷将那些东西弄到小姐体内,小姐也会怀上。”
    纾妍闻言,更加不解,“什么东西?”
    淡烟红着脸道:“就是姑爷身上流出来的东西。”
    纾妍听了这话,有些迷茫,“老狐狸衣裳都没脱过,我没瞧见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淡烟:“……”
    一旁的轻云好奇地问:“那姑爷是如何为小姐解毒的?”
    提及这个,纾妍脸也烧了起来,很不好意思,“不就用手……”
    这回还用了旁的,只是她实在羞于启齿。
    其实她也还觉得奇怪,难道以前两个人做这种事时,老狐狸也穿着衣裳?
    想来老狐狸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漂亮,才不好意思给她瞧。
    淡烟听了这话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姑爷压根就没有真正同小姐行房!
    且那张花笺姑爷也瞧见,却又装作不知,怕是姑爷根本没有打算与小姐重修旧好。
    正愣神,又听小姐说起蒲公英花笺一事,“你们真不知七哥哥去了哪里吗?我总觉得那张花笺像是七哥哥写的。”
    轻云觑了一眼淡烟,低下头去。
    淡烟想得长远。
    她原本想着若是小姐有一日真与姑爷和离,七公子必定是最好的选择。
    只待七公子回来,她立刻告知七公子,请他守护小姐。
    可七公子如今却故意在姑爷跟前挑明同小姐的这段旧情,心里定是对当年小姐与姑爷成婚一事耿耿于怀。
    既然如此,小姐自然能晚一些知晓就晚一些知晓,免得徒增烦恼。
    思及此,她面无改色地撒谎,“自然不是七公子,小姐生辰早几日就过了,若真是七公子,又怎会忘记。”
    纾妍觉得也是。
    七哥哥从不会忘记自己的生辰,绝不会隔了几日才送她生辰礼。
    只是……
    她问:“那为何老狐狸不送我生辰贺礼?”
    淡烟倒把这个给忘了。
    两人成婚第一年,姑爷根本不知小姐生辰,人也在江南,自然不会想着送礼物。
    去年倒是知晓,但人在外地巡视,只让书墨送了一千两银票,说小姐喜欢什么买什么,若是不够,再同他说。
    尽管如此,小姐已经很高兴。
    后来三公子闯祸,小姐又将银子使在三公子身上。
    至于今年,两人正打算和离,恐怕那夜若不是小姐中了热毒,他也未必会过来。
    她正不知如何回答,自家小姐已经替她想出缘由,“他如今变了心,不送倒也正常。”
    淡烟忙应了声“是”。
    纾妍又问:“那他几时生辰?”
    “八月二十六。”
    小姐往年每年都会提前给姑爷准备生辰礼物,
    淡烟本以为小姐又要给姑爷准备生辰礼物,正欲说她早几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谁知又听小姐轻哼一声:“我到时也要让他知晓我已知晓他的生辰,但我偏偏也不送给他!”
    淡烟:“……”
    *
    听雨堂。
    夜已经深了,雨也早已停歇,寂静院落里唯有书房还亮着一盏孤灯。
    书房里,书墨见自家公子自打回来后就一直盯着书案上的那副头面,面色阴晴不定。
    他突然忆起,公子成婚的那日,与娘子拜堂时,小七公子出现在婚礼上,非要向娘子敬酒,差点搞砸了公子的婚礼。
    后来还是盖头还未揭的娘子接了他的酒,他才肯作罢。
    大家皆以为他醉酒,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小七公子哪里是醉酒,分明是闹着不让娘子与公子拜堂成亲。
    他临走前,好像还同娘子说什么“祝婶婶能够求仁得仁,富贵荣华一生”之类的话。
    翌日一早,小七公子又寻上门来,一脸平静地对公子说,沈大将军被流放,青州成了无主之地,他想要去青州戍边,为他娘争一口气,将来好光明正大地将他娘的排位供奉在裴家宗祠内。
    想要将一妾室的排名供在祠堂,这名妾室所出的子嗣必定为家族挣下无上荣光。
    彼时公子本想将他安排在北镇府司,凭他的本事,再加上有公子提点他,怕是几年内便能升任都指挥佥事,届时他亲生母亲一样能够风光入祠堂,更何况留在帝都远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来得安全。
    可他却说他等不及了。
    公子同意了。
    打那以后,小七公子几年未归,但青州时有捷报传来。
    公子念在小七公子身世可怜,一直对他多有照拂,便是当初大夫人不肯让他亲生母亲葬在祖坟,还是公子出面解决此事。
    没想到养出了一只白眼狼,竟然大逆不道惦记着自己的婶婶。
    且就算公子即将与娘子和离,可这世上哪有女子先后嫁给两叔侄,传出去怕是整个家族颜面尽失。
    就是不知道娘子可否知晓这些事……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公子冷冷吩咐,“让十九查清楚小七人究竟在哪儿!”
    十九是公子私养的部曲首领,轻易不会动用。
    书墨知晓公子必定因此事动了怒,忙应了声“是”,上前将那碍眼的头面收起来。
    一脸疲累的男人轻轻揉捏着眉心,“怎不提醒我她前几日生辰?”
    书墨赶紧告罪,“都怪我不好,将此事给忘了。”
    公子每日一睁开眼睛就有忙不完的事情,他每日负责提醒,自从得知娘子生辰后,公子也让他一并记着,他今年也不知怎的,一下就给忘记了。
    那晚公子歇在澜院,他以为公子自己记起来了,又哪能想到今日会有别的男人给娘子送生辰贺礼。
    公子并未怪罪他,“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书墨忙告退。
    翌日一早,书墨过来服侍时,发现公子竟然才搁下手中朱笔,显然一夜未睡。
    公子只有心情极度不好时才会如此,他也不敢多话,服侍得愈发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