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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而便宜前夫身上的雪白里衣却整整齐齐。
    也不知为何他与那种事不用脱衣裳……
    这时,他把一套茜色衣裙递给她。
    她自他宽大的衣袍里伸出一条细白的胳膊接过衣裳,背过身去。
    裴珩拿起另外一套鸦青色直裰更换。
    男子的衣物更换很快,他转过身来时,恰巧瞧见小妻子正在穿半臂,露出半个雪白削瘦的背部。
    她脑后乌黑的发髻有些松散,上头用来固发的金钗不知去了何处,几缕墨色的发丝垂落在雪白细腻的后颈处。
    他的眸光落在她后颈处的红痕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这时,她忽然扭过脸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他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干净那枚白玉扳指,重新戴回大拇指上。
    已经彻底清醒的纾妍想到他方才用扳指做了什么,耳朵愈发地红。
    尤其是方才经过人多时,她竟然不顾廉耻地缠着他要,简直在他面前丢尽了人。
    不过老狐狸道貌岸然得很,定是从前与她在马车里做过这样的事!
    正不知如何面对他,他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其实你也不必介怀,我说过这种事不过是叙旧情罢了,更可况你是中热毒,也非你所愿。”
    她听了这话,抬起水润的眼,“若是大人不帮我,我忍一忍也能过去!”
    他“嗯”了一声,“都怪我不好。”
    纾妍:“……”
    他突然捉住她的脚踝。
    她吓了一跳,忙要收回来,被他宽厚温热的手掌牢牢握住。
    原来他替她穿袜。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要与她的脚掌一样长。
    虎口处还留有三处牙印,都是她留下的。
    一处旧疤是七年前,他污蔑她是窃玉小贼,她不认。
    第二处是半个月前,他说她是自己的夫君,她不信。
    第三处是前日晚上,他与她叙了旧情,她不忿。
    纾妍望着人前高高在上的男人低眉给自己穿袜,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倒是十分坦然,给她穿好后,吩咐,“去梨园。”
    她不明白:“为何又要去戏园子?”
    明明没解毒之前他百般阻拦,怎解了毒又要去呢?
    神色如常的男人声音里流露出连自己也没能察觉的极端占有欲,“这样你才会印象深刻,有助于恢复记忆。”
    的确,这样荒唐之事,她这辈子恐怕也无法忘记。
    他问:“不想去?”
    她想去。
    于是马车向梨园驶去。
    也不知为何,每次与他这样叙完旧情,她身子乏得很,可是他却一点儿事也无。
    她实在好奇得很,“大人不会累吗?”
    裴珩闻言,喉结滚了一滚,“我又没做什么,有什么可累。”
    她仔细想想,他确实一只动了手而已……
    想起方才的事情,她不由地面颊滚烫,眸光在他身上打转。
    他道:“瞧什么?”
    她脸更红了。
    他问:“还不舒服?”
    她要摇摇头,“有些累。”
    他伸手将她抱坐在怀里,“距离戏园子还有一段距离,既然累就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她不好意思叫他抱,想要坐到一旁去,他在耳边低语一句。
    纾妍瞥了一眼那坐垫,只见上头一滩透明水渍,想起方才的事情红着脸老实坐在他怀里。
    他则从一旁的暗格里取出一纸公文看了起来。
    无所事事的纾妍又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瞧。
    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睫低垂着,神色平静而疏离,与方才给她解热毒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个男人怎这么多副面孔呢?
    难道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如此吗?
    他突然低下头。
    她立刻闭上眼。
    原本只是装睡,可很快就睡了过去,小脑袋搭在他肩上。
    裴珩只觉得肩上一沉,再次垂下眼睫。
    从前每回欢好后,她也总喜欢把脑袋搁在他肩上,乖得跟只小猫一样。
    仿佛也只有睡着时,她才会变成从前那样乖巧温顺的模样。
    他不由地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
    这时,外头滴滴答答下起雨来,冲淡了马车里的燥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终于在戏园子门口停下。
    裴珩放下手中的公文,想要唤醒怀中的女子,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也不知她可否有小字,他竟然一直未问过她……
    他见外头雨下得有些大,索性由着她睡。
    书墨见公子与娘子不出来,也不好催促,于是去买了几个烤红薯与淡烟还有轻云分着吃。
    马车里。天色一寸一寸黯淡下去,直到裴珩看完所有的公文,怀里的小猫终于睡饱,迷蒙着双眼,“到了?”
    裴珩“嗯”了一声,“刚到。”
    美美睡了一觉的小妻子趴着窗子朝外面望去,漂亮的眼眸里倒映出戏园子外头横竖排列的数十盏红灯笼,声音里流露出惊喜,“这里竟这样美,我好喜欢!我以前真的来过?怎一点儿印象也无!”
    裴珩不置可否,伸手摸摸她的头,“喜欢就好。”
    他率先下了马车,待淡烟与轻云重新替她整理好发髻后方提着衣裙下马车,一眼便瞧见便宜前夫。
    此刻早已暮色四合,天上还在飘着细密的雨丝,头戴大帽,身鸦青色直裰的俊美男人手持油纸伞长身鹤立在马车旁,来往有不少女子朝他望来。
    纾妍心想老狐狸到哪儿都不忘招摇!
    这时,他突然朝她递出手来。
    纾妍心想也许他是如此,也不矫情,把自己小小的手掌放在他大大的掌心里,由他牵着入了园子。
    跟在后头的淡烟与轻云对视一眼,一颗心七上八下。
    姑爷会不会哄小姐哄得太投入了?
    怎瞧着两人如今真两情相悦?
    失去记忆的纾妍瞧不出每个人心中藏着的秘密,此刻眼中只有眼前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偌大戏园子。
    园子一共有三层楼,戏台设在二楼,也不知今日唱什么戏,这样大的满园子竟然无人观戏。
    他们二人一进去,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上前来。
    书墨从怀中取出一块牌子递给他。
    那人见了,立刻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都已经快要酉时,还以为郎君与夫人不来了呢。”
    纾妍惊讶,“这么晚了吗?”
    跟着的书墨忙道:“娘子方才在马车里睡了小半个时辰。”
    纾妍下意识地看向便宜前夫,他明明说才刚到……
    那他为何不干脆叫醒她?
    他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道:“今日不赶时间,无妨。”
    纾妍忙低下头去,心想这老狐狸哄起人来,实在太要命了,要不是知晓他早已变心,她都当他对自己情深意切,也不怪自己当初会移情别恋。
    管事这时将他们一行人迎入二楼正对着戏台的小阁子。
    里头摆了一张红木矮榻,榻上摆着一张红木矮几,角落里竟然还搁了两盆冰,一入内一股子清凉之气扑面而来,很是凉爽。
    两人刚坐下,就有几名侍女端着茶点鱼贯而进,不多时的功夫各色点心果子摆满茶几。
    裴珩问道:“想听什么戏?”
    纾妍从前都是在家中听戏,十分稀奇,“外头的戏园子还可以自己拣曲目?”
    他颔首,“你可以拣。”
    一旁的侍女极有眼色地递上戏单子,笑道:“今日戏园子被郎君包场。”
    纾妍没想到出来听唱戏他竟这样大手笔,诧异,“为何要包场?”
    他不以为然,“人多,麻烦。”
    纾妍:“……”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自然要好好听上一曲,挑来挑去,仍是挑了《牡丹亭》,唱的牡丹亭将的南安太守之女杜丽娘感梦伤春而逝,又因情起死回生,终与梦中人柳梦梅结成眷属的故事。【1】
    侍女领了册子离开,不多时的功夫,安静寂静无声的戏园子咿咿呀呀地拉开了二楼的序幕。
    裴珩对这些戏曲并不感兴趣,刚要从袖中取出一纸公文,身旁的小妻子扭过脸巴巴望着他。
    裴珩又不动声色将公文塞回去,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纾妍依偎在他怀里:“大人从前也这样抱着我听戏?”
    他“嗯”了一声。
    其实他们从前都是在府中听戏,不可能公然这样搂抱。
    不过这样抱着她听戏倒是惬意。
    她信以为真,乖乖地倚在他怀里认认真真听戏。
    戏听到一半,他问:“从前同人一起听过戏吗?”
    她眼睫颤得厉害,“自然听过。”
    她又说谎。
    裴珩这回却为她的谎言感到莫名愉悦,见一旁的矮几上摆了酒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刚送到嘴边,闻着味儿的小猫又扭过脸来,嗅了嗅那酒香,有些馋,“给我也吃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