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楚越声音大抑扬顿挫, 苏珏的脸色越发低沉。
批阅到最后, 苏珏忍不住扶额,他长叹一声,只觉得心累。
“好清澈的脑子。”
最后,苏珏如是评价道, 楚越也深以为然。
“确实,十分清澈, 也很有利用价值。”
“他们大多已过了启蒙的年岁, 基础自然差了太多, 算了, 还是先教他们认字, 读三字经罢了。”
虽然被学生们的作业弄得无语, 但苏珏还是为他们仔细制定学习计划。
“十三可真是个合格的教书先生。”
作业批了许久, 楚越赶紧收了苏珏的笔墨, 然后递给他一杯热茶。
“楚侍中日理万机, 更为辛苦。”苏珏笑了笑,伸手替楚越理好跳脱出来的一丝鬓发。
“还说呢,这几日送礼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你也不出去看看。”
楚越佯装生气,苏珏也有意逗她,“我就是一个教书先生,见他们做什么?”
“也是,十三可是天仙下凡,我也不想他们见你。”
二人半是调情,半是认真,三言两语间便定了许多决定。
“小苏元,你给我下来!还有招财,你又来祸害我的药材!”
屋外传来许攸气急败坏的声音,苏珏摇头苦笑,赶紧开门去解决每日都要上演的戏码。
“小苏元,赶紧从树上下来,别再惦记着别人家的花,还有招财你也过来!”
听见苏珏的声音,小苏元立马乖巧地从树上回到苏珏的身边,而招财也是“喵呜~”一声蹿进苏珏的怀里。
“许大夫,别生气~”
苏珏一边顺着猫毛,一边给许攸顺气,许攸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他也叹了口气,之后收拾起了自己种的药材。
招财窝在苏珏的怀中很是得意,苏珏往张怀瑾的房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地影子中,他还在用功读书。
见此,苏珏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至少,还有人靠谱。
……
春风萧瑟,长乐宫的高墙深院内,一片沉寂。
宫门紧闭似乎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都隔绝在外,只留下一地的冷清与孤寂。
太子楚天佑身着锦袍,脚踏金靴,缓缓步入这片被遗忘的天地,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母后张皇后,因一时之怒触怒了父皇,被下令禁足于此。
作为儿子,楚天佑心中既有对母后的担忧,也有对父王决定的无奈。
他深知,这长乐宫的一砖一瓦,都承载着母后的泪水与不甘,但他更清楚,自己身为太子,肩上承载的是整个西楚的未来与希望。
穿过曲折的回廊,楚天佑终于来到了张皇后的寝宫前。
门外,两名宫女和夏邑静静地守候着,见太子到来,连忙行礼。
楚天佑轻轻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则轻轻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寝宫内,烛光摇曳,映照出张皇后略显憔悴的面容。她正坐在铜镜前,手中拿着篦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听见门开的声音,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化作淡淡的忧虑。
“天佑,你怎么来了?”张皇后放下篦子,站起身,迎向儿子。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那是长久未言的结果。
楚天佑快步上前,扶住母后的手臂,轻声说道:“母后,儿臣来看看您。父王虽然一时震怒,但儿臣相信,他心中定有分寸。”
张皇后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天佑,你父王的性子我怎会不知?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更改。你来看望母后,母后心里甚慰,但你也要记得,你是太子,你的安危关乎社稷。切不可因我而忤逆你父王,更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楚天佑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知母后这是在为他着想,不愿他因自己而受到牵连。他紧紧握住张皇后的手,坚定地说道:“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儿臣来此,不仅是为了探望母后,更是为了告诉母后,儿臣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太子,不负父王母后所望。”
张皇后听了儿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抚摸着楚天佑的脸庞,仿佛要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其中。“天佑,你长大了。母后知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只是这宫廷之中,尔虞我诈,你定要小心行事。记住,明哲保身并非懦弱,而是为了更好的守护我们所爱的人和这片江山。”
楚天佑点了点头,将母后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他明白,母后的话不仅仅是对他的告诫,更是对他未来的期许。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一个英明果敢的太子,让母后为他骄傲。
时间在母子俩的交谈中悄然流逝。
当夜幕降临,楚天佑不得不告别母后,返回建章宫。
临行前,他再次深深望了母后一眼,心中充满了不舍与坚定。
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有母后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他便无所畏惧。
走出长乐宫的大门,楚天佑回头望了望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宫殿。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以自己的力量,让这片宫殿再次焕发生机与活力。而那一天的到来,也将是他真正证明自己的时候。
而到了第二日,楚天佑得了楚云轩的旨意亲临郊外,巡视正在修建的登仙楼。
没有锦衣华服,楚天佑只着普通的衣裳缓缓穿行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汗流浃背、衣衫褴褛的民工,他们的眼中满是疲惫与绝望。
这些被强行征召而来的百姓,远离了亲人,日夜劳作于这无休止的工程中,他们的生命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化作了登仙楼下一块块冰冷的砖石。
随着巡视的深入,楚天佑的心情愈发沉重。
只因他亲眼目睹了民工的苦难:有人因过度劳累而倒地不起,却无人敢停下手中的活计去施以援手;有人因思念家人而痛哭流涕,却只能将泪水咽回肚中,继续忍受着无尽的折磨。
楚天佑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些微弱的呻吟和无声的叹息,它们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他那颗原本就敏感而脆弱的心。
回到府中后,楚天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闭门谢客,独自坐在书房内,凝视着窗外的月光,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既为父王的雄心壮志所折服,又为百姓的苦难而痛心疾首。
他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管,必须为这些无辜的百姓发声。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楚天佑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要在明日的早朝上向父王进谏,揭露登仙楼建造背后的真相,请求父王停止这项劳民伤财的工程,还百姓以安宁与自由。
……
风波从不会停歇。
时间推移到第二日的晚朝时分。楚天佑扈从楚云轩一路行至北辰殿的门口,红日西坠,火烧云染得西半天一片血红。
进了房门,楚云轩抬手就给了楚天佑一耳光:“逆子!你是真想翻天吗?!”
六月四日,也就是今日,楚天佑寅时便起身,换上一身崭新太子冠服,带着决然的心来到北辰殿外。
早朝是在卯时,他过去的时间刚刚好。
除了外出巡视的穆羽,数百名四品以上京华各衙门官员统一身着朝服,按照品阶自左、右掖门进入王宫。
没想到他们刚踏进迎凤楼,就看到北辰殿外的台阶上笔直跪着一人。
文武百官认出那是太子殿下楚天佑,吓得连连摇头:“这,这,这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昨日太子殿下奉命巡查监造登仙楼,复命回宫后便不见外臣。”
“所以,太子殿下大约是为了登仙楼一事。”
文武百官猜测纷纷,他们本来想凑几分热闹,现在却是完全不敢了。
正当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之际,中贵人灵均步履匆匆自宣华门过来,一路小跑着赶到楚天佑身边,赶紧伸出胳膊想把他架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楚天佑一言不发,中贵人灵均又拉不动他。
两人拉拉扯扯好半天,引得一大群文武官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却谁也不敢上前离近看,无论发什么,他们这些做天子家臣的可没资格去插手。
“陛下这几天心绪不佳,太子殿下,您即便想让陛下停止建造登仙楼也挑个好时候啊,非赶着陛下气头上来闹,这可是不妥啊!”
中贵人灵均远远望了一眼,见远处陛下的仪仗已经隐约露了头,鼓乐声也已奏响,百官即刻就要入北辰殿上早朝。
而太子却不肯走,一个人跪在广场上,这不是明摆着要挡了上朝的路吗?
中贵人灵均道:“太子殿下,您要见陛下,就先起来,随诸位大人一同进殿上朝吧。”
楚天佑却摇了摇头:“这里人来人往,谁都能看见我。我就要待在这里。”
中贵人无法,只得先行回楚云轩的御驾处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