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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萧篡只当是他没听见,于是又换了手掌,直接拍门。
    “枝枝,是我!”
    里面还是没动静。
    萧篡心头一跳,生怕燕枝是摔了,加重语气:“燕枝!说话!”
    就在他将手掌按在门上,即将推门进去的时候——
    门开了。
    燕枝站在门里,板起小脸看着他。
    糖糕跟在他脚边,本就是黑色的皮毛,看起来就更黑了。
    萧篡收回手,最后喊了一声:“枝枝。”
    燕枝捏着拳头,小声威胁:“陛下要是再敢随随便便就闯进我的房间,不管你是不是陛下,我都会让糖糕咬你。”
    “没有。”萧篡道,“朕没有闯进去。”
    他有敲门!很规矩地在敲门!
    只是燕枝一直没理他……
    燕枝现在也不理他,抱起木盆,把舱门关好,就朝外面走去。
    “草民告退。”
    他现在要去接点水来洗漱。
    糖糕跟在燕枝身后,路过萧篡身边的时候,用尾巴甩了他一下。
    “汪汪汪汪。”
    燕枝笑出声来,转过头,对糖糕说:“你在学我说话,对不对?”
    “汪!”
    “那你说的是什么?你说——”燕枝想了想,自己没忍住先笑出声来,“你说:‘草狗告退!’”
    “嗷呜——”
    “哈哈!”
    萧篡听见一人一狼的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燕枝听见他在笑,头也不回,只是皱着小脸,加快了脚步。
    他轻轻踢了踢糖糕,小声道:“快,我们走。”
    *
    燕枝抱着木盆,去找萧篡的亲卫要热水。
    亲卫都有些惶恐,直道不敢,让他起来了跟他们说就行,他们会把热水早饭都送过去。
    燕枝也不在意,只说不要紧。
    反正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皇后。
    他不过是被萧篡抓过来,困在船上,逃不掉了。
    他不是萧篡的皇后,更不是萧篡的奴婢,他只是一介草民,自己过来要点热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燕枝简单洗漱一番,又吃了点豆沙饼,看今日天色不错,就想带着糖糕,去船板上散散步,吹吹风。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萧篡总是跟在他身后,像糖糕一样。
    算了,无所谓。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理会萧篡了,让他自己待着。
    只要不理他就行。
    燕枝走着走着,有点儿累了,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侧江水。
    他刚往边上迈出半步,忽然,萧篡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来。
    “燕枝!”
    燕枝马上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摆出戒备的姿态,警惕地看着他。
    “你干嘛?”
    “朕……”
    萧篡亲眼看见燕枝瞬间的转变,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不可置信。
    燕枝怎么能在一瞬间,就竖起身上所有的尖刺?
    他只在猎物撞见天敌的时候,才见过这种模样。
    兔子撞见老虎,兔子撞见野狼。
    所以……
    燕枝已经把他当成敌人了?
    萧篡直觉不对,心中警铃大作。
    燕枝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你又这样!糖糕,咬他……”
    话还没完,萧篡松开他的手,低声道:“朕以为你要跳船。”
    燕枝猛地收回手,不由地往后退去,踉跄几步。
    萧篡见状,又赶忙要伸手拉他,结果被燕枝躲开了。
    燕枝扶着船舷站稳,胸脯起伏,戒备地看着萧篡。
    萧篡往前一步,燕枝便往后一步。
    萧篡抿了抿唇角,环顾四周,船板上再无旁人,便低声道:“燕枝,你看看我,你说的事情我都改了。我今早敲门了。”
    他目光希冀,望着燕枝,身后像是有无形的尾巴在摇晃,像是在求他表扬。
    糖糕察觉到不对劲,默默地挪到燕枝面前,也开始摇尾巴。
    “你……”燕枝纠正他,“陛下那是拍门!根本不是敲门!”
    “没有。”萧篡再往前一步,定定地望着他,“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我不懂,我不会,但只要你说了,我一定照办。”
    燕枝下意识道:“那陛下离我五丈远。”
    萧篡不敢置信:“燕枝?!”
    燕枝本来也不抱希望,皱起小脸,别过头去,望着开阔的江面与重叠的山峦。
    萧篡看着他的侧脸,隔着衣裳,按了一下肩上的伤口,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
    听话。
    听燕枝的话。
    他盯着燕枝,一步一步,数着距离,缓缓后退。
    直到退到五丈远的地方,他才停下脚步。
    燕枝望着远处,他就望着燕枝。
    他与燕枝,从来都亲密无间。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带着燕枝,把燕枝揣在怀里、拴在裤腰带上,低下头就能亲一口。
    他从来没有站在离得这么远的地方,看过燕枝。
    燕枝就站在船头,两只手搭在船舷上,翘起一只脚,微微仰起头,神色认真地望着远处。
    江风迎面吹来,吹动燕枝的衣袖,竟真像是一只即将飞走的小燕儿。
    萧篡不自觉往前一步,燕枝听见脚步声,扭头瞧了他一眼。
    萧篡想起他的规矩,便又退了回去。
    两个人就这样,隔得远远的,各自站着。
    燕枝看着江面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说:“忘记了,还有你。”
    是!还有他!
    萧篡正准备上前,却见燕枝拽着糖糕的两条前腿,把它抬起来了。
    “过来和我一起看。”
    萧篡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
    不要紧,不要紧。
    一个是燕枝,一个是儿子。
    没什么可计较的,更没什么可嫉妒的。
    江水就在脚下,山峦就在眼前,谁都能看。
    江风徐徐吹过,萧篡留意瞧了一眼风向,随后站到燕枝身后五丈远,下风向的地方。
    拂过燕枝的风,吹在萧篡身上。
    仔细嗅闻,萧篡还能闻见风里燕枝的气味。
    很香甜,很好闻。
    *
    萧篡有意克制,燕枝也有意不睬他。
    这几日下来,两个人竟也相安无事,难得平和。
    这天夜里。
    燕枝靠在小榻上,翘着脚,手里正拿着楚鱼给的水晶镜,眯着眼睛到处看。
    水晶镜在他手里也有段日子了,他大概弄清楚,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
    这是穿越者的水晶镜,就是楚鱼跟他讲过的穿越者。
    他就知道,楚鱼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讲这个故事,他一定别有深意。
    透过这个水晶镜,他就可以看见糖糕的一些事情,就像户籍册子一样,糖糕的姓名、年岁,还有物种,都会浮现出来。
    燕枝还拿这个东西,偷偷看过船上的某一个亲卫。
    亲卫的姓名、年岁,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事后燕枝去问他,分毫不差。
    所以,燕枝想,这大概是穿越者用的东西。
    他们用这个,就能快速了解一个人,更好地去完成他们的任务。
    但燕枝不想用,燕枝还是更想正正经经地交朋友,慢慢地了解他们。
    不过,有一个东西,燕枝始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些红色的长条。
    有的时候,糖糕的头顶会出现一些红色长条。
    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还有燕枝的名字。
    燕枝那一栏,红色长条是满的。
    还有楚鱼那一栏,红色长条是一半。
    至于萧篡那一栏,只铺了一点底儿。
    那个亲卫也一样,头顶会有一些红条。
    燕枝那栏不多。
    燕枝还没弄明白,这些红条条代表什么。
    他猜想,是不是代表这个人或活物,和他们的关系?
    糖糕跟他的关系最好,所以是满的,跟楚鱼关系还行,所以是一半。
    跟萧篡关系最差,所以只有一点点。
    燕枝觉得有点道理,但还不敢确定,更不敢把水晶镜拿到萧篡面前,正大光明地去看他。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想,但他还想再等一等。
    燕枝想了半天,把水晶镜收起来。
    他把衣裳的丝线抽出来,拧成一条小细绳,把水晶镜串起来,当做挂坠,藏在衣服里。
    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燕枝把水晶镜捂在心口上,吹灭蜡烛,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糖糕今日没洗澡,不能上床,只能趴在床边。
    燕枝伸出手,摸摸它的脑袋:“做个好梦,小……小狼。”
    与此同时,隔壁船舱里。
    萧篡同往常一样,坐在案前,将燕枝今日给他立的规矩一条一条都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