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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窗 第2节
    锦明今年的夏天热,特别特别热,热的她随身带着小电扇。
    而那人却穿一件长袖连帽卫衣,并且套头穿,帽子整个扣在头上。
    看见这副装扮,池黎不禁拧起了眉,光是看着就热的不行。
    她稍稍往边上侧了侧身子,想知道这究竟是哪路大神,但屁股挪到最边上仍是看不清裹在衣服里的人什么模样,只能判断出是个男生,因为身形。
    高高瘦瘦,肩平背阔,因为站的吊儿郎当所以略微显得有些驼背。浅灰色卫衣,后背上的图案张牙舞爪,下边搭一条同色系但明显深几个色号的休闲裤,裤脚堪堪遮住脚面,最下的鞋,价值不菲。
    他双手插兜,微仰着脑袋,混不吝地指挥梯子上的人挂横幅。
    池黎盯着那人看了许久,拧起的眉毛未放松丝毫。
    脑子有点问题?
    她想。
    最后被电话里的声音唤回来。
    “黎黎?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郭引贤问。
    “下月月中。”她说。
    从食堂出来是五分钟以后。
    太阳变得更大,火气倾泻,池黎站在食堂门口的最上一节台阶上。
    刚才那人早已不见了影子,眼前只剩红彤彤的横幅。
    池黎抬头往上瞟一眼。
    ——世上本无浓烈的啤酒,只有弱不禁风的男人。(注)
    啧。
    和刚才那人一样。
    吊儿郎当。
    -
    一连几天燥热难止,昨夜小雨如同隔靴搔痒,差一场暴雨将这场火气扑灭。
    烈日高悬,蝉鸣如咒,树木灌丛掩映下的礼堂是一方难得清净的良地。
    礼堂是阶梯式设计,后高前低,如同盆地。后门半开,散
    进来光,中央空调吱吱呀呀地吹着,温度还算适宜。
    符霄窝在最后排的椅子里,单手托头,半阖着眼,没什么精气神。
    仿佛下一秒就要睡去。
    台上老头忘乎所以地讲话,时而婉转抒情,时而慷慨激昂。许是离别于今,感伤之情便额外多,叮嘱的话也滔滔不绝,背后的红色标题已然成了背景板。
    随着最后一句“祝同学们毕业快乐,前程似锦”的惯用结束语,这场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毕业典礼终于画上了句点。
    顷刻掌声如雷,又如雨点般密集,盘旋在头顶上空。
    他在这片声音中转醒。
    眼神迷离,揉了揉发酸的脖颈。
    前排的人乌压压一片,站的站,坐的坐,瞬间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无所谓地顶下腮,反正也要最后一个走,因为礼堂钥匙在他这。
    受人之托,得留下来锁门。
    人流量大,却只有一个门通行。水湍而峡谷窄,步伐被迫减缓。
    有人从旁边过看见他,停下来上前搭话。
    “嗳霄哥,上午干嘛去了,都没见着你。”
    对方语气熟稔,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符霄懒懒地掀起眼皮,视线从他胸前一路向上,抬眼间扫到挂在脖子上的玉佛。他记性好,凭这项链坠子认出来对方是谁。
    记得第一次见到那玉佛的时候,他还夸过不错。
    “哎。”他故意叹口气,“被吴老头抓去干活了。”
    说完,嘴角随意扯了个笑。
    那人叹一句怪不得,又接着说:“今天这一散,以后见你可就难了。”
    “想见就随时见呗。”符霄仰头回他的话,声线还是一如既往地沉。
    等最后一人走完,符霄才尽职尽责地把门锁了,只不过刚走出去没两步,又被迫折返。
    一个女生慌里慌张找到他,问他能不能给开门。他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那女生说是因为走得匆忙好像把手机丢在礼堂里边了。
    符霄点了点脑袋,说行。
    他这人吧,从小就有点正义感在骨子里,小学那会儿上学路上帮老奶奶搬个东西,都能光荣一整天。
    陈观南因为这种事,从小到大没少揶揄他,说你学什么计算机啊,当年就应该考个警校,毕业出来肯定是护国卫家的一把好手。没准再早生些年,武松打虎都得叫上你。
    符霄点点头,没皮没脸的顺着回一句:“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不过老虎我可不敢打,我可以在旁边帮武松大哥架上摄影机。”
    陈观南无奈朝他竖个大拇指。
    还是你牛。
    慢慢悠悠,碾着步子回去,给人姑娘重新开门。
    女孩进去找手机,他就倚在门框上等着。整个肩膀都靠着,浑身卸了力,像是没有骨头。
    他昨晚上熬了半宿,今天还得参加毕业典礼,困得不行。
    许是运气好,手机没丢,就在座位软垫上平平静静地躺着,等女孩来接。女孩动作快,收了东西就踩着台阶回来。
    彼时,恰好抬眼,望见最高处的符霄。
    他整个人都影在走廊窗子投进来的光里,周身一圈被点亮,发顶毛茸茸,腕上的表恰好把光反射到旁边的木门上。
    女孩脚步被拖住,仰着脸呆呆望他,视线一时间错不开。
    他浑身上下都懒。宽大的卫衣,简单的运动裤。没睡足让他眉毛微蹙,本就是眉压眼的长相,这会儿垂着眸子看脚下,多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夏天的蝉继续鸣叫,和女孩的心跳声合奏。
    符霄抬了下眼皮,视线移到顿在台阶上的女孩身上,懒懒的问:“找到了?”
    隔着几节台阶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像是无际海边中某一颗海螺的回声,模糊又懒。
    那一刻,心跳声环绕耳边,简直比窗外的蝉鸣的都喧嚣。
    她强装镇定点点头,手指不自觉紧了几分。
    “行。”
    符霄从门框上起来,在门口给女孩空出地方。
    他低头锁门的时候,女孩终于鼓起勇气。
    “符霄。”女孩叫他,眼神坚定,“我是自动化二班的郝馨梦。从入学来就一直关注你,现在毕业了,能加你的微信吗?”
    大门落锁,咔哒一声,符霄躬着的身子直起来。
    六月的风在吹,透过窗子,拂着发。
    风热,心也热。
    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又不流动,每一秒都牵着神经。
    他没说话,女孩干脆大着胆子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打开朝向他。
    符霄小幅度地晃了下身子,目光淡淡落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插在裤兜里的手仍纹丝不动。
    到这时候,他不得不怀疑这又是一出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种事情他遇到过太多,或明显,或不明显,但都没什么意义,这种临别之际获得的联系方式最没有用,只是徒增念想罢了。
    他这人通透,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没兴致绝不会伸手,更不会节外生枝。他抬了手,带出兜里的手机对着女孩晃了晃。
    “没电了。”
    三个字咬得清晰。
    这理由让对方无法反驳。
    但到底还是那副懒样子。
    人是混不吝的,该有的教养却没少,走之前不忘对女孩祝贺一句毕业快乐。
    -
    阳光刺眼,逼着人陷落。
    符霄大摇大摆地走在走廊上,全然忘了几分钟前的小插曲。
    太阳毒辣,躲过树丛落在窗棂上欢雀跳舞,薄薄卫衣袖子掩盖下的手臂覆了层薄汗。
    之前一直昏昏沉沉地待在礼堂里,空调徐徐吹,勉强管些用,这会儿出来一走,身上只觉得热。
    比狂躁夏日里围炉煮茶还要热。
    偏他身上还披着一件长袖卫衣。
    符霄下意识撸起袖子,露出半截劲瘦的小臂,与之相伴的还有大片斑驳的红印子。
    随他走动,隐约有丝丝细风撞在手臂上,却只限于手臂,效果有限。
    从没觉得夏天会这么热。
    真是该死。
    他继续迈着大步,影子落在走廊地板上,险些跟不上。
    礼堂外,蝉鸣声更甚,好像他们才是这个夏天的主导者,撒着计谋得逞的欢劲儿。
    符霄到门口停了步子,站在最高一节的台阶上,背后是玻璃门大敞的礼堂。他右手虚虚插在卫衣兜里,步子一动不动,淡着眼落在来人身上。
    陈观南正迈着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