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宸以拳抵唇,轻咳两声压住笑?意:“我?觉得至少他……”
才?说了半句,叶宸又停下来,偏过头闷笑?道:“对不起, 再给我?半分钟。”
陆灼年面无表情。
叶宸抿了杯威士忌,继续说刚才?讲到一半的话;“至少他把你?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陆灼年并没有被安慰到,似是感慨似是喟叹:“我?不懂他。”
叶宸言简意深:“他对你?的吸引力?, 不就是来自‘难懂’吗。”
陈则眠就像一把沙子, 捧也捧不起来, 抓又抓不住, 这种难以预测、难以掌控的不确定性, 令陆灼年为之?无力?, 亦为之?着迷。
陆灼年出身高贵、家世煊赫, 能够呼风唤雨,能够掌控一切。
可?陈则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仿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那么?的不可?捉摸、鲜活明朗, 一举一动都让陆灼年惊讶、惊骇、惊喜。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让死水流动起来,让他平静人生有了波动。
陈则眠跳脱潇洒, 自由随性,好似一阵飘忽不定的清风,或者一股生机勃勃泉水,强势地注入陆灼年一成不变的、稳定的、沉闷的生活,吹起一片惊涛骇浪。
叶宸倒了杯酒,冰块在酒杯中撞击出悦耳的声响:“等?他变得好懂了,你?就该觉得没意思了。”
陆灼年想说那多少也要懂一点吧,总是这样真的是太累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那是一种极其深沉的无力?感,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又感觉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明明从过程上来看,他和陈则眠是有进展的,而且进展飞速,可?不知为何一谈感情,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这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充满bug却能奇异运行的程序,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修补都不知从何下手。
不修还能运行,一动全面瘫痪。
陆灼年只能得出结论:“或许是我?开口的时机不对。”
叶宸晃了晃酒杯,转眸看向陆灼年:“要听实话吗?”
陆灼年:“洗耳恭听。”
叶宸似笑?非笑?:“没有好时机,你?什么?时候开口都一样。”
陆灼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着说。”
叶宸唇角小幅度扯了下,慢条斯理道:“他本身就是个极不稳定的人,会逃避关系束缚太正常了,而且要与你?发展的,又是不为大众接受同?性恋,你?什么?时候开口,他都能把话题给你?搞歪。”
陆灼年沉默不语。
叶宸悠悠道:“他潜意识里就在回避,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理由,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表面是在搪塞你?,其实是在糊弄自己。”
陆灼年:“说下去。”
叶宸旁观者清:“忽然被同?性朋友表白,是谁都会被吓到,你?想想看,如果?是我?突然跟你?说喜欢,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你?疯了,” 陆灼年应了一句,又说:“可?是我?和你?又没……”
陆灼年顿了顿,戛然而止。
叶宸挑眉道:“没什么??”
陆灼年语气?淡淡:“没什么?。”
叶宸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灼年一眼,话锋一转:“另外,你?的身份也是个问题。”
做朋友可?以不在乎身份差距,做恋人不可?能不考虑这些,更何况还是同?性恋人。
叶宸用词很直接,从客观角度分析道:“聪明人不会回应高位者的一时兴起,谁敢去用自己的前?途去赌你?的深情,今天爱明天不爱的,你?们分手了你?依然是陆家继承人、京圈太子爷,那他呢?他还在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陆灼年眉峰轻动:“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叶宸说:“这只是我?个人的考量,陈则眠的性格……会权衡,却不会因为这个放弃感情。现在的难是他根本不肯正视这个问题,你?和他怎么?说,他都有理由和你?乱搅。”
陆灼年深以为然,表情没有半分变化:“那他就是这个性格,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宸忽而笑?了:“你确实没什么办法。”
陆灼年瞥向叶宸:“你有?”
叶宸缓缓靠回椅背,游刃有余道:“逼他看清。”
陆灼年把酒杯往前?一推,突然说起来别的事:“你?家猫还在你杯子里喝水吗?”
叶宸:“喝。”
陆灼年面无表情:“你?怎么?不逼它去猫碗里喝。”
叶宸:“……”
陆灼年用陈述的语气?反问:“你?连猫都舍不得逼,给我?出的主意是让我?去逼陈则眠。”
叶宸无语地看了陆灼年一眼:“我?都说了你?没办法,是你?非要问。”
陆灼年说:“再想一个别的。”
叶宸略微思索几?秒:“你?去留学吧,你?们现在距离太近,都没有人敢招惹他。”
圈子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等?陆灼年出国?走?了,那些个小富二代们随便上上嘴脸,陈则眠就知道有人庇护有多重要了。
陆灼年冷肃道:“他只会把那些人都打了。”
叶宸轻笑?着说了句‘也是’,又接着出了个主意:“钓鱼也不能一直抻着线,你?真的可?以借着留学冷冷他,等?他自己来咬钩。”
陆灼年:“以退为进对他没用,他只会把自己气?吐。”
叶宸看着陆灼年,语气?玩味:“你?对他这么?了解又这么?关心,你?们真的没在谈吗?”
陆灼年见叶宸故意打趣,语气?冷冷地骂他:“你?有病吗?”
“我?是说你?们俩现在跟情侣又没区别,”叶宸垂眸看了眼楼下的陈则眠:“除了不跟你?谈恋爱以外,他什么?都能跟你?做,要不你?就算了吧。”
陆灼年抬起黑眸:“什么?算了。”
叶宸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又强行压下去,不慌不忙地说了六个字:“别强要名分了。”
陆灼年随手抄起果?盘里的橙子,朝叶宸砸了过去。
叶宸抬手接过橙子:“真的,有实无名总比有名无实强吧。”
陆灼年说了会等?陈则眠想明白,就不会着急要结果?。
这世间的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结果?,陆灼年从出生开始就拥有很多东西,人总不可?能事事都顺利、都如意。
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不可?得的,或成执念或成遗憾。
无论最后的结局怎么?都没有关系。
他相信陈则眠能想明白。
陈则眠确实在思考这件事情。
思考了很久。
久到萧可?颂以为他和陆灼年没谈拢,两个人吵架了。
陈则眠摇摇头,问萧可?颂:“如果?你?最好的兄弟说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萧可?颂大惊失色:“你?喜欢我??”
“……”
陈则眠无语了半秒,说:“谢谢。”
萧可?颂头都晕了,语无伦次地说:“不要啊,我?谢谢你?了,你?换个人喜欢行吗,虽然你?很好看,但我?对男的不来电,我?们没结果?的。”
陈则眠瞥了萧可?颂一眼:“我?是谢谢你?把我?当最好的兄弟。”
“不是你?啊,那就……”萧可?颂听明白了,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又猛然吊起:“那也不行啊!你?说的是谁?难道是叶宸?”
陈则眠扶额道:“没谁!我?是说假如!不过现在也不用如了。”
萧可?颂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不仅是他觉得难接受,换个人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陈则眠和萧可?颂反应相似,听到陆灼年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也很想求求陆灼年别喜欢自己。
爱情如狂风过境,到来时撼天动地、刻骨铭心,轰轰烈烈之?后又似烟花散场。
太多人在‘爱’字上折戟沉沙,一段激情消逝后,只剩满地七零八落的残骸,最终连朋友都没得做。
陈则眠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幸存者。
做朋友可?以做一辈子,可?恋人很难,关系升级意味着改变与未知,单身多年的陈则眠不知道该如何维系爱情。
维系友情的话就简单多了。
友情更纯粹也更稳定,犹如世间是最坚固的保险箱,可?以存放下所有金子般宝贵的情意。
而爱情是朵太娇嫩的花,陈则眠缺乏经?验又粗心大意,害怕自己浇灌不好它。
科学研究表明,爱情荷尔蒙的保质期是18—30个月?恋爱初期分泌的多巴胺,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少。
等?激素消退完全那天,花也就死了。
朋友可?以变成恋人,但恋人不可?能退回朋友。
分手后就回不去了。
可?做朋友就没这个担心,他们可?以一直好下去。
陆灼年对陈则眠越重要,陈则眠就越想把他们的关系划分在友情里,将这份感情牢牢稳固在他最得心应手的安全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