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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他要脱衣裳了。
    想到之后可能会看见的内容,月思朝觉得实在难为情,未免再发生那种忍不住分开指缝,欲盖弥彰之事,她随手扯过柜中的一件衣裳,干脆兜头罩住了脑袋。
    只是书房内的衣柜,衣裳仅随意挂了几件当季的备用,而如今天已然热了起来,她睁开眼,还是能透过轻薄的衣料,看见外面男子朦胧的身影。
    他的手指修长,单手轻轻一勾革带,原本贴合身材的交领墨袍便松散开来,随意取下后,将革带搭在小臂上,垂首去解衣袍上的系带。
    男子衣上的冷香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惹她心燥。
    月思朝瞧不大真切,下意识掀起了蒙在脑袋上的衣裳。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
    衣襟散落,她不慎瞧见了他的白皙锁骨和形状好看的挺阔胸肌。
    以及还有之上的两点粉红。
    和梦里的一样。
    热气蒸腾。
    飘散而出的雾气自衣柜的缝隙扑在她的脸上,与她一同升温。
    她努力放轻呼吸,生怕对方察觉自己的存在。
    此时男人身上只余下裤。
    她心想,看到这儿就得了,再看就有些不礼貌了。
    她迅速收回目光,抱着双腿,强迫自己把脑袋埋在了臂弯里。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便会被放大。
    她听见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响,而后听见他把衣裳搭在了什么地方,又听见他撩拨了几下热水,似是在试探水温,最后脚步声响起。
    她想,他该入水了吧。
    她盘算好了他沐浴的每一步,却没曾想在这时忽然听见了一道刺耳的推拉声响。
    正如人行走在街上,会被突如其来地轰鸣引着看过去一般,她亦从臂弯里抬起了脑袋。
    而后她便猝不及防地看见了慕昭。
    正在把椅子归位的慕昭。
    没穿衣裳的慕昭。
    什么都没有,就这般坦坦荡荡地站在她不远处,毫无遮挡地被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脑袋“轰”地一声,她顿时不敢呼吸。
    虽曾同他春风一度,可那时她并不清醒,后来醒着的时候,他已然衣冠楚楚。
    虽让他入过梦,可也只是细细看了他不穿上衫的模样,借着晦暗的夜色,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而她也无力去端详。
    她好像从没这么直观地看过那个地方。
    也是粉的。
    他的腿很长,它与之相比却也毫不逊色,比《牡丹魂》里的那副配图要好看许多。
    意识到自己在评价什么后,她慌乱收回目光,死死捏着书角,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烫熟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话本里的情节,就这么活灵活现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平心而论,除却那处,他其他地方也很完美。
    他的腰很薄,却并不瘦弱,反而充斥着肌肉线条的力量感,就连那双长腿亦能直观看出长久训练留下的痕迹。
    不一会儿,她听见他入浴的水声。
    他的身材实在符合她的审美,自看过后便再难忘记。
    听着他撩在身上的水声,仿若一同将水珠撩进了她心间,漾起一层一层惹她心痒的涟漪。
    她不由自主地再次看过去。
    好在隔着缭绕的水汽,她只看见他散漫地倚着浴桶,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他是背对她的,若是正对着她,恰好对上目光,她只怕会被吓死。
    如此想着,她的目光变得坦然起来,细细打量着他,后知后觉地想,合着她不是觉得非礼勿视,只是怕被正主抓个正着。
    她本想暗自谴责一番自己,忽又觉得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他的背上有伤。
    长长一道,看起来颇有些年头,已结成了抹不去的疤痕。
    她不由蹙眉去想,这样深的伤,当年得多凶险。
    她甚至能想象到厚厚纱布都包不住这样一道血痕,自其中渗出层层殷红,换药时,凝固的血迹与棉絮黏连在一起,兴许还得撕裂一遍又一遍,直至好全。
    如今他不过二十出头,受伤的时候兴许就十几岁。
    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
    若是她遭了这么狠一刀,八成已经垂着泪去留遗书,然后默默躺在榻上等死了。
    可她竟从未听他提起过过往。
    柜中空间狭小,月思朝想得出神,双腿有些麻木,她没忍住动了一下,膝盖碰撞到柜门,发出一声脆响。
    她顿时回神,警惕地看向男人,好在他并未留意这声响动,甚至头都没回。
    慕昭不是没听到,他只是装作没听到。
    他早就想过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在志怪传说里,妖最后总被辜负,大多皆因她们除了一颗痴心和惑人皮囊外,什么都没有。
    她并不是肤浅的人,否则早就该对他一往情深才是。
    既然如此,皮囊便不能是他唯一的底牌。
    他需要让她看见他不输季述的另一面。
    所以展露过皮囊之后,便该展露灵魂。
    只是不知是否对她奏效。
    不知过了多久,月思朝终于听见哗啦的水声。
    慕昭站起身,随手扯过一旁架子上搭着的巾帕去擦身。
    月思朝平静地想,他总算洗完了,等他换了衣服去赴宴,自己便终于能从这地方出去。
    什么香料,什么春/梦,比起被慕昭发现她偷看他洗澡,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再也不会偷偷来了。
    她呼出一口气,无声去揉自己的腰,却见男子穿好里衣,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
    她侧目,惊恐看向一旁挂着的几件外衫。
    他不会要从这儿选衣裳吧?
    她绝望地想,完了,自己偷看他洗澡这件事,还是要被他发现了。
    ……待会儿要实话实说吗?
    月思朝在脑子里迅速模拟一番他俩面面相觑时可
    能会发生的对话。
    慕昭:“你为何在此偷看我沐浴?”
    她:“我没有,我是来找旁的,你突然回来,我一时情急才——”
    慕昭:“你找什么?”
    她:“找找看你有没有能引人入梦的香料。”
    慕昭:“为何找这个?”
    她:“我做了个关于你的春/梦。”
    慕昭:“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何会做关于我的春梦?”
    林凝雾的话适时响在她脑海:“因为你馋他身子啊!”
    ……救命,这万万不妥!
    脚步声逼近,千钧一发之际,月思朝干脆闭上了眼。
    柜门被打开。
    外间清凉的空气扑门而入。
    她甚至能感受到面前的男子微微一顿。
    她仍闭着眼,不敢扬起脑袋去看他。
    男子平静冷淡的声音传过来:“月思朝,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吭声,依旧闭着眼睛假寐,期盼着他着急赴宴,放过她。
    可他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站在柜前,颇有耐心地等着她。
    她与他干耗了片刻,率先败下阵来,尽力模仿着睡醒时的惺忪迷茫,睁开眼道:“嗯?这里是何处?”
    “哈……好困啊。”她作势打了个哈欠。
    “我的衣柜。”他悠哉道,“编编看,你为何会睡在这儿?”
    ……好一个编编看。
    她抬眸对上男人墨黑的眼瞳,额前碎发湿润,喉结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渍,不由又想到他毫不遮掩的模样。
    “……我梦游了。”脸上的温度烫了几分,她笃定道。
    “是吗?”他轻笑,“你的意思是说,你今日特地在你从不睡觉的时辰睡了觉,然后在我回府前,梦游进了从不曾涉足过的书房,再打开衣柜,窝进这个根本不适宜睡觉的地方,待我沐浴之后,顶着张比苹果还红的大红脸,同我说你刚醒?”
    “是这样的。”她磕磕巴巴道,“纵,纵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你也知道,无,无巧不成书嘛。”
    比如她好容易来一回,竟恰撞见了他沐浴,就很巧。
    什么无巧不成书,分明一切皆在他的计算之中。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她,只居高临下凝着她道:“哦,那我姑且信你这些都是巧合,可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何脸红成这个模样吗?”
    她哽了一哽,道:“……我发烧了。”
    “对,我发烧了,难受得很,所以才会四处大小睡。”
    她编得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他抬手抚向她的额头,掌心沾染着微凉的水汽,和刚沐浴罢的清香。
    “我看你体温挺正常的。”
    “……睡了一觉,睡好了。”她咽了口口水,尽力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看来侯府果真是一处风水宝地啊!”
    反正打死慕昭她也不会承认的。
    他故作狐疑道:“那你没偷看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