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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在她小的时候,因父亲几乎不到她们院子来,她又不是家中的儿子,便时常被嫡母克扣取暖用的炭火。
    故而她夜里睡觉的时候,只得尽力把自己蜷成一团,让热意聚拢些。
    后来,她终于赚钱买了只汤婆子。
    自此夜里睡觉时便习惯往热源靠拢,牢牢抱着。
    这一日折腾得她实在疲累,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那间简陋的小院。
    门窗会漏进寒风,而她正蜷在暖好的被子里,紧紧抱着她的大汤婆子。
    她知足地蹭了蹭,把它抱得更紧了些。
    而慕昭则颇为嫌弃地看她一眼,心中再次默念:最后一次。
    月思朝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边正要泛起鱼肚白。
    她挪了下放了一整晚的大腿,觉得似乎擦过了某种异样之物。
    鼻间绕着清冷茶香,她睁眼,看见男人轮廓清晰的喉结。
    ……
    她是谁?
    她在哪儿?
    发生什么事了?
    她粗略检查一番自己,衣衫完整,神清气爽,应当没和人私通。
    想起先前不大对劲的触感,她低头往下看,只见墨黑的衣料被撑起。
    啊这……
    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默默地想,应该不会有男子会把马上挂着的乌金箭筒放进裤/裆里,所以,这正是男子晨起时的自然反应。
    ……那他到底举不举啊?
    月思朝胡乱想着,这才留意到她此时身处帐中,而身旁的俊美男子阖着眼没醒,睡得十分端正。
    来不及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当务之急是先回到马车上去。
    否则若是等慕昭醒来,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月思朝轻手轻脚地起身,刚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身旁人猛地坐起,整个人抱着被褥,斜倚在帐壁,一副被人冒犯的模样,冷声斥道:“放肆,谁许你进来的?”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月思朝愣在原地,“我……”
    与慕昭心中构想不符的变故再次发生了。
    这女人醒得比他还要早。
    他还没来得及抱她回马车,只得来演这一出戏。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少女蹙起眉,眸中带着些许迷茫。
    好生奇怪。
    她明明记得她睡在马车里,怎么会在慕昭的帐篷里醒来呢?
    还不小心蹭到了他搭的小帐篷。
    “月姑娘,麻烦你不要装傻,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
    月思朝严谨道:“也不是不可能。”
    慕昭哽了一下,反问道:“那我图什么?”
    这回轮到月思朝沉默了。
    若慕昭图色,他身边美女如云,多得是家世样貌性情人品出众的闺秀,想要做这个侯夫人。
    更何况她已经检查过自己了,两人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
    若慕昭图财,那她就更不值一提。
    从他指缝里漏出的钱财,就能砸死十个她。
    最后还是慕昭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凝着她,一字一顿道:“月姑娘,你睡觉老实吗?”
    “我……”月思朝欲言又止。
    诚实地讲,她睡觉并不老实。
    冬日里能把床上暖身的悉数扯过来,夏季又能把一切热源全都踹下去。
    可是从马车里滚进他的帐篷,多少还是有点离谱了吧?
    “不是很老实。”最终,她如实答道。
    慕昭严肃道:“那你这很可能是梦游症。”
    “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此症多发于睡眠之时,患者会突然起身活动,复又睡下,醒来时对先前发生之事一无所知,和你如今的状况一模一样。”
    梦游?她?
    月思朝简直不敢相信。
    以前也没听说她自己会梦游啊?
    “可,可我为什么会梦游到你这儿来?”
    慕昭没即刻答她,只是盯了她半晌,轻飘飘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定是梦到过我,才会下意识到我这儿来。”
    啊这……
    月思朝咬了咬唇,猛然想起先前被他关在牢子里的那个离谱的梦。
    难道真是这样吗?
    慕昭半眯起眼睛,匪夷所思道:“你脸红什么?”
    “……你真梦到过我?”
    月思朝不语,本就泛着绯红的脸颊红意更甚。
    她这样同默认了有什么分别?
    慕昭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你梦到我什么了?”
    “……别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的。”她细声细气道。
    慕昭威胁她:“你若不说,我可就喊人了。”
    “我说。”月思朝即刻开口,“梦见你把我关在大牢里,然后向我表白。”
    ……简直荒谬。
    他对谁表白也不会对她。
    她喜欢自己已经喜欢到这种地步了吗?
    连做梦都是在渴望他向她表白?
    慕昭幽幽看着她,神情复杂地别开脸道:“算了,你出去吧,避着点人,若让旁人知晓今日之事,你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我。”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她轻声道。
    慕昭觉得这句威胁很有份量。
    对于一个思之如狂的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再也见不到心上人更悲伤的事?
    而月思朝却觉得不至于吧,她一个姑娘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在这寻死觅活,还拿性命要挟她。
    她踩着林间鸟鸣的节奏回了马车,坐下试图回忆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思来想去,也不曾发现哪里不对。
    凌川先是给她送了药油,她自己给自己正了骨,上了药,把小几收拾干净后,吹熄烛火便睡了——
    等等,收拾干净。
    她余光望向本该收拾干净的小几,上面赫然躺着一张雪白的罗帕。
    是她绝对舍不得买的料子。
    像是被人擦拭过后,随手丢在这儿的。
    她轻轻拎起帕子,闻到一阵与她昨夜足踝上用的药油一般无二的气味。
    月思朝若有所思地把帕子收入袖中。
    马车外的人声逐渐热闹起来,烤鱼的味道被风送进月思朝鼻腔,勾起了她的馋虫。
    待她掀起车帘时,只见凌川向她热情招呼:“月姑娘,来吃点东西啊!”
    说着,他把手中的一串烤鱼递给端坐在一旁的慕昭。
    慕昭与她四目相对,又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
    月思朝想起那方罗帕,抬脚走了过去,接过一根烤鱼后,故意挨着慕昭坐了下来。
    她离自己这么近干嘛?
    慕昭试图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去,谁料凌川亦挨着他坐到了另一边,热络地同其他人分鱼。
    他只得被二人夹在中间,觉得很是怪异。
    正欲起身,却听一旁少女唤他:“慕昭,我怎么觉得这鱼有点儿腥,你闻闻?”
    慕昭不耐蹙眉,却还是偏过头来。
    月思朝唇角挂着故作无辜的笑,顶着“你怎么事儿这么多,爱吃不吃”的谴责眼神,抬腕把烤鱼递了过去。
    慕昭道:“调料放少了,你自己去那边加点。”
    月思朝不信:“真的吗?我觉着咸度刚好啊,你的给我闻一闻?”
    慕昭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把手中的烤鱼递了过去。
    月思朝凑近,特意偏了偏脑袋,闻了闻他的手心。
    没有她的药油味儿。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他洗干净了也说不定。
    少女的浅淡呼吸就这样扫吻过他的脉搏。
    慕昭眸色渐深,垂眸审视她。
    又开始了。
    这光明正大的勾引。
    “这么多人,你能不能注意点儿?”他沉声咬牙道。
    少女只低低“哦”了一声,垂下眸去默默吃鱼。
    说她一句还不高兴了,真是越来越娇气。
    慕昭眼见她垂头丧气地吃下一整尾鱼,终于在放下木枝后,抬眸殷切地看着他,“慕昭,你有帕子吗?我想擦擦嘴。”
    慕昭下意识往身上摸去,却摸了个空。
    他扯过凌川,语气冷淡:“给她一方帕子。”
    凌川递来一方丝帕。
    俨然没有她捡到的那方贵重。
    答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只是她苦于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
    又赶了一整天的路,今夜一行人歇在一泓江边。
    其他人依旧安营扎寨,而月思朝仍歇在马车里。
    只是这回,她没有放任自己入梦,而是闭着眼睛假寐。
    夜深人静。
    就当她撑不住快要睡着时,终于听到些微响动。
    车帘掀起,月光倾泻。
    墨色衣衫的男子旁若无人地走进来,颀长身姿的阴影将她彻底笼住。
    她闭着双眼,由着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双膝,把她打横抱起。
    在他直起身的一瞬间,她环住他的脖颈,开口道:“慕昭,你也梦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