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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心跳如同密集的重锤,敲在胸腔里,痛地他眼眶发酸。
    明日就见不到了,他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意,眼睛微红。
    林云清今日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甚至不愿意和自己平和道别。
    魏策早知会有这一天。
    于情爱一事上,他从不抱什么希望,也不敢有任何祈求。
    但今日,他像个即将受刑的囚犯,什么清醒理智,克制自持,都不愿再想。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靠她近一点,握住她的手,甚至拥住她,让她只看自己……
    但以后都没有机会了,魏策仍旧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声音喑哑,脆弱地伏在林云清耳畔:“明日,愿你一路顺遂。”
    这个拥抱停留的时间其实并不久,因为林云清突然挣扎起来,他便顺着力道松开了她。
    魏策并未想如何,只把这个拥抱当做此生最后一面的告别,不想徒惹她厌恶。
    于是在林云清挣扎的第一时间,魏策便将人松开,等着降临的掌掴亦或是羞辱。
    他垂着眼睫,看着林云清,等着她的讥讽亦或者回击。
    “你……”林云清后退一步,她震惊地看着魏策,却只吐出一个字,又噤了声。
    此刻的林云清脸颊微红,一双杏眼不解地看向他,却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她抛开内心暂时的慌乱,强迫自己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抿着唇。
    魏策的那句明日顺遂,让她打心底生出些不悦和抗拒。
    “你是如何得知我明日行程的?”林云清蹙眉问道。
    魏策没有等来林云清对他无礼举动的诘问或反击,只等来一句这样的话。
    一时间他心绪复杂,说不出是失落亦或是庆幸。于是看着林云清,并未答话。
    林云清嘴上这样问着,心中却明白,她明日行程定是小环偷听到的。
    林云清不悦地看着魏策:“我想,我还不需要教主大人如此费心盯着。”
    说罢,竟直接转身走了。
    魏策看着林云清急匆匆的步伐,心中苦笑一声,站立良久,终究还是转身坐回了书案后。
    他低头看向摊开的纸笔,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颓然地坐在昏黄的夕阳中。
    林云清匆匆离开,不仅是因为气愤,更是因为她心中慌乱极了。
    她今日去找魏策,本意只是想质问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却不想随后的事情发展……太出乎她意料了。
    林云清不是什么无知少女,亦不是那种单纯害羞的性子。
    她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个举动而自怜自艾,却也不会自欺欺人,装作看不出别人的心思。
    若说前些日子,她只以为魏策是在配合她演戏,那今日魏策的反常的举动,便如同一计飞刀,将她的迷障全部砍碎露出清晰的内里来。
    今日魏策的反常举动,那个拥抱,恰恰说明了他的未尽之言,和他未曾表露分毫的心思。
    事情竟朝着她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了……
    似乎还残留着魏策怀抱的触感,她被箍在怀中,竟软了半边身子。
    林云清脸颊发烫,快步走在教中,神情看来颇为冷淡。可若是细看,则能发现她两颊飞起一抹淡红。
    她此刻心中有些控制不住地慌乱。匆匆地离开,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面对魏策。
    破天荒的,这是她头一次面对一个人时想逃走。
    上一世她嫁做人妇,经历过男女之事,自然也明白一个人面对倾慕之人时的种种反应,此时再忆起魏策与自己相处的种种场景。
    林云清无言望天,她发现的太晚了。
    虽然魏策并未言明心意,可她现下细细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相处。
    即便知道这个猜想十分大胆和荒唐,却也不得不承认,魏策他……他竟然……
    这样想着,林云清突然于脑中生生掐断了后半句,只觉得有些脸热。喉间也好似火烧一般,有些燥热和口渴。
    这种话若是由自己将来,着实是有些奇怪。
    如果她猜的不错,那他的这份情,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林云清只觉得脑中此刻乱糟糟的,想起自己的卧底任务,背后之人还未寻出,若是魏策对自己有情,这份情意能不能撑得起二人的信任,够不够她以此为借口来让他坦白呢?
    然而又在下一刻,忆起魏策的反应,那个炙热的怀抱,埋在她颈侧的滚烫呼吸,如今想来他竟有一丝脆弱。他今日这个反应奇怪,好像误会了什么……
    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教徒吓成这样……
    明日和张伯山同去府衙,她如何探听更多消息……
    林云清思绪纷乱又繁杂。这样想着想着,脑子里仿佛有几个小人在打架,竟不知是如何回到自己的院中的。
    夜深,林云清褪下衣裙,手不自觉地又拎起那枚香囊,她于白日里挂在腰间,十分喜爱,如今却觉得烫手起来。
    林云清:……
    这一晚,她罕见地失眠了。
    三莫教的另一边,同样难眠的,还有魏策。
    带着沐浴后的水汽,他来到床榻便,抿起唇,眼中透出失落和颓然。
    视线扫过床边的矮凳上,是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针线筐,那几条金红丝线垂下来,仿佛也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魏策心下涩然,伸手拿起这堆东西,塞到了柜子的深处。
    以后再想为她做些什么,怕是没有机会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唇角又带了点笑意。
    还好那只香囊送了出去,不过还没问过她,究竟合不合她心意。但能看见她的笑,就足够了。
    这抹笑意浅淡,又消失地极快。魏策心中苦涩,闭目叹息。
    月上中天,二人各有心思,俱是难眠。
    微风挟着秋日枯叶的味道,闯入各自房中,辗转间,仿佛都勾起些失落和慌乱。
    今日的三莫教,十分的巧合,因为失眠的远不止这二人。
    老许也未入睡。
    他年纪大了,心思却窄,今日受了气,便更睡不着了。
    更深露重,最适合谋算。
    老许坐在床头,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听闻他今日特地放出去的人已经将事情都办妥了,传来消息,将该说的话都说到位了,老许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
    “我的好教主、好仙使……你们且等着。”他手摩挲着一个小盒子,眸中闪着怨毒的光。“你们不是走的特别近吗,我老许便是要膈应膈应你们。”
    一个人心性如何,还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老许才会托人去林云清面前大演特演了一通。
    果不其然,而后便有人看见这位仙使大人,气红了脸,从殿中快步离开。
    这只是前菜,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不急,耐心等着吧。
    老许呵呵一笑,心中却没有多高兴爽快。眼下还不够,这点小冲突根本不够他出气的。
    “还有几日,莫急……”老许暗暗攥紧了手中的锦盒,像是说给自己听。
    第二日清晨,林云清眼下青黑。
    她一晚上都没怎么入睡,以至于十分憔悴,却仍要打起精神去府衙。
    林云清略略敷了敷粉,压了压疲惫感,随后便直接出了三莫教,去找张伯山。
    魏策也近乎一夜未睡,此刻披上外袍,正坐在神殿中,静静看着窗外。
    那是林云清住所的方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今日有些稀薄的晨雾,魏策神情些寂寥,枯坐在殿中。
    如今他竟连道别也没有理由了。魏策低头,露出一个苦笑。这样也好……
    林云清像簇焰火,短暂地照亮了他,又无情地略过他。倒不如少见一面,少念她几年。
    云来客栈。
    张伯山打开房门,便看到林云清在房门外等着,他不由得愣了愣。
    随即便忙着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自己,查看今日装束是否有不妥之处。
    其实今日行头皆是前几日备好的,要见县令,定然不能输了礼数,也根本不会有不妥之处。
    即便如此,张伯山仍是细细地审视了一番自己,在觉得没有问题后,才上前一步,拍了拍林云清的肩膀。
    林云清脊背微僵,回过神看了一眼张伯山。她想事想得入神,竟未听到开门声。
    张伯山不甚在意,温声笑道:“云清,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林云清神情淡淡,其中却有些难以掩盖的疲惫神色,随口答道:“睡不着,所以先来等你。我们走吧。”
    说罢,迈步向外走去。张伯山忙迈步跟上。
    走在林云清身侧,他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不由道:“你怎么了,云清,今日没休息好吗?”
    路一转,府衙便在不远处了。
    这条街已经变得有些肃静和空荡荡起来,行人都匆匆的,他们两个不疾不徐的身影倒显得格外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