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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我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和你上床的人是主角,]它沉重地说,[我已经经不住任何打击了。]
    余逢春被他语气里的沉重认命逗笑了。
    床榻边上,乌木桌案上有一件雪蚕丝织成的寝衣袍子,边角绣着一只青翠的竹子。
    余逢春下床,将袍子披在身上,慢悠悠地绕着寝殿转了一圈。
    邵逾白梦境中的堕月殿,暖香精致,所用之物俱是最好,灵气四溢,和现实中的冷清空旷大不相同。
    余逢春转了一圈,最后又坐在床榻上,眼神落的寝殿中种种红色装饰上。
    暗红色的被褥,桌案上淡红色的锦鲤衔珠摆设,还有更远一些错落有致的赤色帷幔。
    红色的装饰并不多,但只要身处其中,每一次的视线流转,总会碰上一两点的红色。
    0166:[像婚房。]
    是的。
    余逢春摸摸锦被上的暗色纹路,隐约感觉到那是一个被美化修饰过的“囍”字,细长纤美,仿佛一条游曳的红鱼。
    这是一间婚房。
    而他,
    是等在里面的新娘。
    ……
    ……
    [我小瞧他了,我真以为他也就梦点和你搂搂抱抱的东西,没想到他一梦就梦这么大。]
    0166的忏悔反思,无限接近于考完试以后,学生拿着试卷说这道题我本来选了c,后来又改成b了。
    余逢春默默听着它给自己找补,顺便感叹震惊于主角的敢想敢做,心里没什么波澜。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觉得邵逾白是一个无辜纯真的小可怜,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余逢春。
    在第一个世界,还是上将的邵逾白设计试探余逢春愿不愿意和自己同舟共济,从那时开始,余逢就知道邵逾白的心里多少有点偏激阴狠在。
    更别提在上个世界,那串逃逸的数据。
    能咬着牙说出“再痛再恨也不会放手”的碎片,它的主人怎么可能完全的温良恭敬?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0166的问询将余逢春从思索中惊醒。
    “随机应变吧,”余逢春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锦被上的纹路,“看看他到底在梦什么。”
    做梦的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就要醒了。
    余逢春得先判断出在邵逾白的梦境中,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才能决定让这场梦何时终结。
    0166沉默不语,只一味的在自己的存储库里搜索强取豪夺的小说素材,然后很大胆地开口:[你们今晚会上床吗?]
    余逢春:“……?”
    “什么?”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随身系统竟然变得如此肮脏**,又问了一遍,确认真是系统在说话以后才缓慢又斟酌地说:“可能吧。”
    虽然身上没有感觉,但种种场景已经说明邵逾白确实有这方面的心思——
    [这也是强取豪夺中很经典的场景,]0166说,[你是师傅,他是徒弟,他心生爱念,但你却毫无情意,爱恋交织逼迫下,他逐渐疯魔,囚禁你,与你每日行鱼水之欢……]
    它讲得绘声绘色,余逢春静静听着,觉得有点道理。
    只是还不知道具体内情,拼图缺了一角。
    毕竟邵逾白的为人品格摆在那里,哪怕入魔以后心性大变,只要余逢春不愿意,他也不会违拗其心意。
    所以一定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以至于邵逾白相信,只要余逢春知道这件事,他就会接受自己的情意。
    又或者是心生怜惜,垂悯地投下一束貌似爱怜的目光。
    *
    *
    魔域转入深夜,余逢春靠在床头,望着床榻两边的龙凤花烛,不由好奇邵逾白是在哪儿学到的这些民间习俗。
    窗外,竹叶摇晃间,叶片轻轻敲打窗户,余逢春听见了脚步声。
    新郎官走进寝殿,带来的凉意吹过蜡烛,引得火苗晃动。
    余逢春没觉得冷。听见脚步声以后他就坐了起来,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与站在门口的邵逾白远远对上目光。
    只一眼,余逢春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无他,梦中的邵逾白,面上有极其明显的死相。
    这种死相与面色苍白形容枯槁没有关系,只是一种隐隐约约的灵气浮现,接近于灵感,余逢春境界够高,可以捕捉到。
    邵逾白已时日无多。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理由能劝说余逢春放下师徒人伦的戒备的话,那邵逾白确实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
    余逢春怔怔地看着邵逾白朝他走近,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某个界限的时候,一种奇异的连接感忽然将他贯穿。
    一瞬间,余逢春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喘息着倒在一片暗红涟漪上,头脑发昏,仿佛感受到弱点一般想要蜷缩起身体。
    而一只微凉的手,则在这时钳住他的肩膀。
    邵逾白坐在床边,长臂一伸,便将余逢春揽进怀里。
    于是细碎艰难的喘气像细密的吻,烙在他颈间。
    “师尊今日可好?”邵逾白在他耳边低声问。
    话语在混沌的头脑中被模糊成带着回音的长线,余逢春缓了好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他摇摇头。
    于是邵逾白在他眉间印迹那里留下一吻,柔声劝哄:“师尊再忍些时候。”
    那点眉间印痕从来没人碰过,邵逾白甫一亲吻,余逢春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手指也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抓住邵逾白胸口的衣服。
    这种感觉太不对了,好像有一根线穿透了他的四肢百骸,然后缠在邵逾白的手指间。
    因而只要邵逾白轻轻一扯,余逢春的心都跟着颤抖。
    他问:“忍多久?”
    这本该是冷淡的质问,却因为感受过于敏感,以至于尾音都跟着颤抖,全无冷漠之意。
    邵逾白抱着他,沉思片刻后答:“等我死了就可以了。”
    余逢春心中一紧。
    看到邵逾白的死相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是另一回事。
    意识到这就是问下去的最好时机,余逢春来不及思索,抓着他衣领的手更加用力,道:“何必总说这些,只要你肯……”
    剩余的话语化作又一阵轻颤,消弭在唇间,余逢春闭上眼睛,感受到邵逾白又落下一吻。
    极为珍重,不见丝毫旖旎轻佻。
    余逢春深吸一口气,想捱过又一阵的慌乱难受,却不期然感受到邵逾白极其依恋的蹭过他的鬓发,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死路已定,退无可退,师尊不必耿耿于怀,徒留自伤罢了……”
    他说得坦然,一副已经认命的模样,手却死死揽住余逢春的腰,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余逢春缓过劲来,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邵逾白继续道:“师尊愿意陪我做这场荒唐的梦,我已经知足了,只盼百年之后师尊别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明夷死而无憾。”
    “……”
    余逢春躺在他怀里,仰头怔愣地看着头顶晕染出的暖色光亮,视线边缘的红如此鲜艳。
    他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
    “明夷,你死了,我该如何?”
    第79章
    这本不该是个问题, 尤其是在邵逾白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一切的时候。
    从卑微肮脏的人魔混血到穆神洲余逢春座下的唯一弟子,再到一统魔域的魔尊,邵逾白的一生经历已经足够丰富, 不必再留下任何遗憾。
    可当师尊在他怀里,低着声音问他该如何的时候, 邵逾白还是感觉不满足。
    如果能更久一点就好了。他想。再陪师尊久一点, 陪到他再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这张脸。
    这样, 就真的了无遗憾了。
    ……
    邵逾白想了许久, 才勉强想到一个貌似很好的回答。
    他轻而又轻地开口:“妖族进人间的通道, 一条被师尊镇住, 另一条则由我看管, 待我死后,生镇转为死镇,他们无计可施, 师尊自然就万安了。”
    声音像缠绵的丝线, 从余逢春的耳边滑下, 又转为惊雷, 让余逢春彻底清醒。
    所以这就是原因。
    邵逾白的诸番躲避遮掩, 既因为他知晓自己的情意见不得光, 也因为他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
    妖族通往人间的裂缝, 是妖族耗尽全族之力, 历时千年时机才开辟出来, 极其不易。
    余逢春身为大乘期修士,以身镇住一条,从此身死道陨, 本以为已经是终结,没想到除了他镇住的那条以外, 居然还有一条,而那一条,则由他的徒弟镇住。
    只是和余逢春不同,邵逾白的镇是生镇,是暂时的,也相对更加痛苦。
    裂缝的力量会无休止地侵蚀他的身体,致使他魔气暴动无法压制,如同一个刑罚,只有死亡才是终结。
    而当他死后,生镇转为死镇,裂缝才能彻底封闭。
    “……只盼着师尊不要怪徒弟忤逆,我这一生已无甚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