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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虽然乌州三成灵矿,确实比韩明承一只手值钱多了。
    但他这个当爹的,不愿意这么换。
    宴北辰等了半晌,见韩建就搂着他儿子默默流泪,再没有别的动作。
    他失望至极,难得和气:“我这人很讲道理的,说的两清,那就是两清。伐弋最了解,我从不滥杀无辜。对吧伐弋?”
    伐弋难得沉默,然后重重点头。
    韩建终于忍不住了:“他是你的人,自然听你的!”
    “不是说要与我结姻亲吗?韩州王对待姻亲就这态度,那我很怀疑你的诚意呀。”
    宴北辰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画酒就是张镇他的护身符。
    但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就是张没用的护身符。
    韩建恨恨看了宴北辰一眼,憋出一句:“……不送三殿下了!”
    宴北辰懒得再和他纠缠,转身迈出大殿:“伐弋,我们走。”
    那两个疯子终于走了。
    世界清净了。
    众人放下心的同时,忍不住可怜起被抛下的少女。
    不敢相信,宴北辰这样激怒韩州王,身为他的表妹,画酒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样一闹,亲肯定是结不成了。
    此时此刻,韩州王恨死王城的人了,更何况还是和宴北辰沾亲带故的表妹。
    不杀她祭旗,已然算大度。
    反正都撕破脸,表面功夫也懒得装,直接连人带车扔出去。
    扔人的时候,韩夫人悠悠醒转。
    听闻亲儿子断了一只手,她伤心欲绝。
    但还是强撑着气度,让人送画酒出城。
    还是那个亲侍。
    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显然是哭过。
    临别,她指责画酒一行人:“我家夫人以礼相待,可三殿下实在无礼至极。夫人说,这样的姻缘,我家高攀不起。夫人慈悲,不愿伤及无辜,放姑娘一条生路,望以后好自为之!”
    画酒无言反驳,攥紧了指,捏得青白。
    总是这样的。
    每次当她生出不该有的妄念,命运就会毫不留情,连带她已经拥有的,也一同收回去。
    是她错了。
    不该企图用别人的身份,为自己谋利。
    身旁的常嬷嬷不甘示弱,粗声骂了回去:“三殿下无礼,那是因为韩州无义在先!”
    “既如此在意三殿下的态度,那直接与三殿下结亲更为妥当,何必找我家姑娘!”
    第5章
    亲侍终究只是个小姑娘,脸气得红透,又无语反驳。
    只得悻悻而去。
    相亲被宴北辰搅黄了,画酒一行人只好原路返回。
    韩州城门外,白马舟车嘶鸣一声,奔向云端,很快驶离韩州境内。
    夕阳的余晖拖着长长的影,消散在舟车之后。
    日消月现,幽蓝天幕上,零星撒着几颗星子。
    舟车内,画酒拥着薄衾躺在软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有些难过,却又琢磨不透这股难过从何而起。
    或许是因为,白日那声没出口的“表哥”。
    又或许,是因为宴北辰的残暴——他和她想象中的救世主形象相去甚远。
    画酒将这个想法甩出脑中。
    她试图去理解宴北辰:
    他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是韩州派人刺杀在先,他只是正当反击。
    画酒几乎被这种想法洗脑。
    可内心深处,仍然有一种难以捕捉的恐惧想要表达。
    也不对,其实他一直就这么恶劣。
    画酒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第一次见面,他就踩碎了她的手,完全不像个好人做派。
    只是救命之恩的滤镜,给了她错觉。
    想通这点,画酒才觉得她心里的宴北辰没那么割裂,松了口气。
    她得庆幸他不是个好人。
    毕竟,好人是不能在吃人的乱世中活下来的。
    画酒终于哄好自己,准备安心入睡。
    夜已经深了。
    画酒刚合上眸浅眠,身下的软榻就开始剧烈摇晃。
    两匹天马受惊,发出长长的嘶鸣声,冲云撞雾,胡乱奔跑。
    画酒惊醒,睁开眸,只见守门的侍女被突然闯入的蒙面刺客一脚踹开,摔进角落昏过去。
    倒下前,侍女挣扎一句:“表姑娘快跑!”
    可大门已经被堵住,能往哪里跑?
    大刀劈了过来。
    画酒慌忙躲避,手臂还是不可避免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她痛得发抖,可这种时候没空留给她哭泣。
    面前的刺客却得意起来。
    眼看将弱小的猎物逼入绝境,刺客忍不住扬言:“小姑娘,黄泉路上做个明白鬼,宴北辰惹了不该惹的人,你得替他赔命!”
    阴森话语与大刀一齐劈下,寒光照亮少女剔透的眸,倒映出刺客裸露在黑布之外的倒三角眼。
    阴狠、丑陋、野蛮。
    画酒选了绝路之外的绝路——她推开窗,一跃而下。
    夜幕苍穹中,少女如蝶坠落。
    耳边是疾呼的风声,画酒绝望闭上了眼。
    她很清楚,千百丈的高度,足以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换个人来也许有活路,但画酒没有。
    她失了神心,早就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她只是不愿落入刺客手中,为自己选了一条体面的死法。
    下落的趋势越来越快,然后猛然停刹——
    有人拉住了她。
    画酒不敢置信。
    她缓缓睁眼,看见一道几乎隐入黑暗的身影拉住了她的手臂。
    那张脸没有表情,俯视着她。
    微愣后,画酒想起他。
    在韩州的大殿内,他曾待在宴北辰身后。
    宴北辰叫他“伐弋”。
    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画酒已经下意识跟着念出这个名字。
    “伐弋?”
    独属于少女的清脆嗓音。
    伐弋没有回答她,拎小鸟般,把她扔到身旁侍卫手里:“带去王帐。”
    交代完后,伐弋带着数十侍卫,提刀围了画酒的白马舟车。
    那侍卫带着画酒远离战场。
    余光中,画酒瞥见一圈鬼魅般的身影潜入舟车内,然后里面传来劈砍骨肉的钝声。
    画酒后怕,连忙收回目光。
    *
    王帐内,主位上的男人还是那身黑衣。
    上面隐约可见斑驳的暗红,画酒知道,那是乌措和韩明承的血。
    更让人恐惧的是,男人脚边盘踞着一条血红巨蟒,朝画酒这个生人嘶嘶吐着信子。
    画酒感受到了。
    这条巨蟒很饿,想吃人。
    她怕这条蟒蛇,也怕它的主人。
    帐内只有她和宴北辰两个人,外加一条饿极的蟒蛇。
    虽然低着头,但那道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让画酒觉得格外不安。
    那是弱小猎物对捕猎者天生的警觉。
    她甚至怀疑,宴北辰盯着她,是在考虑把她丢来喂脚边的蟒蛇。
    画酒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默默祈祷进来个人,是谁都可以!
    或许是上天终于大发慈悲,听见她的祈祷。
    只见伐弋掀开帘子,大步走进来复命。
    他朝主位的男人恭敬道:“殿下,刺客已经全部抓住。死了四个,还剩一个活口。”
    宴北辰果断开口:“杀了,不留。”
    不用猜,韩州王根本没那个胆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别方势力想借此栽赃,挑起王城和韩州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想得倒美。
    须臾之间,宴北辰已经想出人选,扯唇笑笑。
    不过韩建那老家伙倒是真能忍。
    宴北辰略微遗憾:“可惜韩州王不上套,死活不与我动真刀子。要是韩州叛乱,本殿带兵镇压一下,想来很合理,父亲也没话说吧。”
    伐弋闻言愣住,下意识看向王帐内多出来的少女。
    宴北辰笑笑:“她不用避,没那胆子。”
    她没那胆子说出去。
    闻言,画酒默默把头埋得更低,降低存在感。
    她进来前看见了,王帐外,密密麻麻的,是排列整齐的铁骑。
    如韩州王所料,宴北辰果然带了重兵埋伏,就驻扎在韩州城外,如鬼魅般。
    只等韩州王失控松懈,就要一口扑上前咬断他的喉咙。
    幸好韩州王忍下了。
    不然那场寿宴,就是屠杀血洗。
    而乌措,就是宴北辰最正当的理由。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当场就处决乌措呢?
    画酒细腻的鼻尖都冒出了汗。
    她觉得真相可能有些可怕,便不敢想透,更加不敢抬头。
    主位上的男人却揪住她不放。
    他半开玩笑向伐弋介绍:“这,我那麻烦姑姑给我留下的麻烦表妹,连人都不知道叫。”
    宴北辰还记着韩州城时她没叫他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