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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就是之前答应你的布香囊。我绣了好久好久呢,用的发丝都是我自己的,以后白日里你处理政务时,有它戴在身上,便如同我在你身边!”
    李晁眼眶发热,抬手要接过,却被她拦住。
    “我给你戴上。”
    蹀躞带在眼前晃来晃去,就是到不了手上,萧芫捉了半天,苦恼地蹙起眉。
    下一刻,一双大手握住她,稳稳引着穿过,在腰带上系好。
    戴好了,萧芫笑逐颜开,自顾自欣赏半天,抬起头,明眸期待地望着:“李晁,你喜不喜欢呀?”
    话音未落,深深的吻已笼罩下来,鼻息相贴,滚热的气息道着深沉的爱意。
    “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萧芫挂在他怀里,开心地踮起脚尖又啄了一下,如梦似幻的浓郁馨香带着酒香扑鼻,李晁甘愿被俘虏,深深揽住她,胸中情感奔涌,沉沉起伏。
    “芫儿,你不知,我有多欢喜。”
    欢喜到如今的每一日,都恨不能与天同庆。
    “我知道!”萧芫就要与他唱反调,“我怎么不知道啦,我也欢喜呀。”
    用力一蹦,两腿挂在了他的腰上,她欢呼起来,“哇,看,我现在比你高诶。”
    李晁吓得心漏了一拍,忙抱好她。
    她醉得站都站不稳,竟还突然跳起来。
    刚要说她两句,忽然唇上一软。
    萧芫抱着他的脑袋低头亲他,笑得开心极了,“你平时亲我是不是就是这样,居高临下!”
    她看不见他极深邃的眸色,翻涌的黑浪压下,气息渐渐粗重不稳。
    “呀!唔嗯……”
    一刹的失重感后,后脑被锢着迫向他。
    他像是一阵飓风,扫荡着她口中所有甜美的津液,萧芫挣扎着要说什么,可他太用力,甚至连气息都越来越颤,如同一场战役,她无力迎战,节节败退。
    津液失控地溢出,与泪水一起,她像是缺氧般地急喘,却被他寻到了机会,甚至攫取到了喉头。
    他还在走,每一步带来的颠簸都化作剧烈的酥麻震入骨髓。
    控制不住地哭,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身体好似轻飘飘的,又好似被什么拽得一动也动不了,沉溺着,什么也顾不上。
    一切都凌乱而破碎,散在了他怀中。
    直到某一刻,重重一抖,意识浮出水面,有人……有人在敲门。
    是言曹的声音。
    “陛下,边关急报。”
    李晁将她放下,顺着脊背安抚,稍稍平稳便要转身。
    萧芫一把抓住他,通红的眼眸湿漉漉的,已然有几分清明。
    “李晁,别走,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她喘得太急促,只一句话,胸口便有些发闷。
    心剧烈地跳动着,比刚才还要重。
    “……陛下,陛下?”
    外头在催。
    李晁俯身抱住她,“不走,我去瞧瞧,很快回来。”
    未尽的泪顺着眼角滴下,她的唇颤抖,“李晁,我……”
    殿外的声音又大了,当真着急,仿佛再不应声就要闯进来了。
    一个安抚的吻,他的掌心那般灼热,可她不放手,他便始终不走。
    捧起她的脸:“芫儿,我在。”
    萧芫深深望着他。
    刹那,眸中有很多很多情绪,可终究,在不断的催促声中,化作了唇边浅浅的弧度。
    她摇头,“没什么,你快去吧。不知岳伯伯他们出了何事,你知晓了,记着告诉我一声。”
    他应了,也无暇再说更多,一个重重的拥抱,衣摆猎猎扬起,阔步如飞。
    门开又合,徒留一室阒静。
    萧芫久久望着殿门的方向,眸底灯芒摇曳,有风吹过,檐上的宫灯也在晃,映下的窗棂影如碎玉,散落青砖。
    眸光微漾,渐渐聚成了湖泊。
    轻哼一声,不满地撅唇。
    “菁莘出的什么主意嘛,饮酒壮胆,胆是壮了,人却跑了。”
    想着,不由叹息,“也不知道,边关究竟出了何事。”
    但无论何事,想来,都比她告诉自己重生之事,来得更重要些吧。
    “算啦,下回寻机会再告诉他吧。”
    ……
    纱幔腾起,月如幻钩,墨云层层叠叠,终于拥挤着,遮住了所有星芒。
    只余一弯月。
    与那一夜,同样的一弯月。
    满眼惨白的素缟,萧芫失力跪坐在中央,无声痛哭。
    她抓着问路过的每一个人,女官、宫女、内监……
    问他们,姑母去了哪里,是谁要他们把姑母带走的。
    问到最后,已是毫无尊严的乞求,哭着求他们,可不可以告诉她。
    他们摆手,行礼,甚至跪下,就是不说话,怎么都不说话。
    丹屏从外面跑进来,抱住她,哭着劝:“娘子,我们回去吧,他们要封宫了,会赶我们走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萧芫捂着心口,哭到干呕,面色惨白地摇着头,眸中满满是惧怕的惊恐。
    “我不走,我要和姑母在一起,我死也要和姑母在一起。”
    她往后爬,丹屏怎么也拦不住。
    直到撞到了什么。
    墨色洒金的帝王衮服那么冰冷,又那么坚硬,眼前发花、扭曲,她像求所有的下人一样,去求他。
    他好高好高,面容像在云端,她怎么也看不清楚,就这样,冷冷看着瘫在地上,几乎不成人形的她。
    他的命令干脆利落,萧芫被强硬地架走,锦履拖在地上。
    她渐渐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胸口的痛让她想痉挛着缩起,大片大片的黑涌到眼前。
    她不敢想,自己此时,是多么可怜又可悲的丑态。
    索性也不用想,因为很快,她的意识无法控制地坠入黑暗。
    一片虚无空茫的黑暗。
    再醒来,是在陌生的床榻上。
    暖溺的光晕烘烤着,不断煎熬,她慌乱地爬起来,眼前却看不清楚,一寸寸摸索过去,怕得发抖。
    她好像摸到了榻边,木质的触感微凉,下一刻,手被压住,身子被拦住。她的摸索成了徒劳,又回到了床榻的最里侧。
    终于能看清。
    看到了他,也看到侧面有一扇巨大的屏风,隔开了能出去的,唯一的门。
    她被困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困在了床榻上,而他是忠实而残忍的守卫,他不让她离开,告诉她,颐华殿会和慈宁宫一同封锁,他会使人,为她搬宫。
    魂灵被过载的痛苦禁锢,看着如绞的心脏带着躯壳歇斯底里,影子狰狞地映在屏风上。
    泪流成河。
    破碎、绝望,眼中渐被空洞的沉沉死气占据,她受不住地弯下腰。
    原来,见不到姑母的最后一面不是最痛,不能为姑母守灵也不是最痛,最痛的,是她生命里,有关于姑母的一切,都要被剥夺,分毫不留。
    而他沉默、坚定、居高临下,任由她怎么乞求,都无动于衷。
    亦,始终不离。
    原来,痛到极致,真的,会五感尽失。
    可昏厥之前,她感受到了他的拥抱,听到他松了口,承诺,会带她去找姑母。
    而她语不成声地问,问他是不是还在怪她。
    这一句,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再也坚持不住。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怪她?
    漫天大雪。
    沉闷的銮舆是另一方精致的囚笼,车窗外,两侧阙楼高耸。
    宫门越来越近。
    泪不断滑过青白颤抖的唇瓣,消瘦的指节无力攥住他墨金的广袖。
    摇头乞求,“不要,李晁,求你,我不要回宫,不要……”
    “为何?”
    “我要回家,我要去寻姑母,你说好带我去的,李晁,你明明说好……”
    “萧芫。
    皇宫,便是你的家。”
    话被强硬打断,一并将魂灵狠狠压下,她再无法支撑,脱力软倒。
    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心好像终于生了麻木,荒芜成灾成厄,永远被搁浅,无从宽恕。
    透过高高的窗,看着銮舆一点一点,驶入宫门,驶入金瓦红墙,驶入了四四方方永远不见天日的皇宫。
    像躺在棺材里,被葬入陵墓。
    “……你骗我,李晁,你竟然……骗我。”
    清脆的一声乍响在耳边,如雷劈下,破碎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丹屏的手被划破,血流下来,还在替她求。
    求,不要让娘子离开颐华殿,去那么那么远的荒弃冷宫。
    她去拦丹屏,却连走路都艰难,心口又在疼了。
    最痛苦最痛苦的日子,好像连时光也吝啬,一段一段分割开来,连不成线。
    她总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什么时候撑不住意识,又坠入黑暗。
    可这一次,却怎么也触不到底,失重、溃散,像是恨不得,永远也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