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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沈南星和祝震川面对面坐着。
    祝震川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丫头,知道我是谁吗?”
    沈南星莞尔:“小时候听外公说起过,按照辈分我应该叫您小师叔。”
    祝震川点点头:“你外公就只收了一个徒弟,失联很多年了,生死不知。你年岁小,他怕你跟我们不好称呼,就说代徒收徒,如此你就算是小我们一辈。要不然,我们叫你妈妈小师妹,叫你也小师妹?”
    沈南星:“……”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从小由外公教导,外公却还说是代徒收徒。
    祝震川:“丫头,你外公出事的时候,正是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我们一派……”
    祝震川说了很多。
    “后来才知道,你外公竟然没了,你妈也被下放劳改,又失踪,生死不知。”
    祝震川一脸悔意。
    沈南星:“那时候局势混乱,您不用多说,我知晓的。”
    在最混乱的时候,位置顶天的大人物都能被下狱,何况是她外公这么一个大夫。
    “丫头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祝震川指了指天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南星失笑。
    明白。
    就是跟对了领导。
    那以后,地位就是独一份的。
    “你这丫头,我就说能把秦家针术融会贯通的,必然心思灵性的很,咋一场考试,就叫你思虑过重?”祝震川不解。
    沈南星:“……没有,就是太累了。”
    祝震川瞪着她,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样子。
    沈南星无奈极了。
    她沉默了一下,把谈礼的情况说了一遍,从前是植物人,被唤醒后智力退化到婴儿阶段,经过几个月的康复智力已经能达到成年人水平,这次头磕到,他记忆忽然恢复。
    “他前面那段记忆……”
    “还能不能恢复?”
    祝震川沉吟片刻,“我问过了,他当初重伤昏迷,你三师伯也参与过会诊,认为醒来的可能性不大。他被带回来之后,这才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奇迹般地醒了,我还想详细问问你的治疗方案。你知道的,类似的病例并不少。”
    沈南星:“……回头我跟您详说。”
    祝震川点头:“至于他丢失记忆,我认为是最初脑髓亏耗、血瘀痹阻,致使脑络受乱,所以他才会在醒来的时候智力退化宛若新生。现在他看似是丢了中间这一段的记忆,但实则是他的大脑已经恢复,原本搭错淤堵的位置,疏通了。”
    沈南星点头,她早就知道的。
    “就像是出了问题的电路图,主线路被堵住,支线发育代偿,现在主线路通了,支线就被短路了。”
    谈小礼就是被短路掉的那一块。
    “丫头,这京市医学院,你是非上不可吗?依我看你压根不用去上那劳什子的大学,咱们中医讲究师承,跟在你师公身边一年半载,任何大学毕业的都比不上。”
    沈南星当然知道。
    她不由得笑:“师叔,您对西医的看法,不会还是奇技淫巧吧。”
    祝震川:“当然不是,他们进步……飞速。”
    不像中医,几千年来虽然也在不断进步,但到了近几百年,似乎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空间了,反而在很多方面落了下成。
    比如从前最怕的严重伤寒,中医上需要非常有经验的大夫,非常谨慎地进行辩证开药,才能救命。
    而到了现代,抗生素简直无所不能!
    他们对使用过抗生素的病人也进行过研究,使用抗生素会导致病人脾胃损伤、寒邪内侵,从而耗损阳气,淤血内阻,影响正气。
    可抗生素给人带来的这些伤害并不致命,在生死面前,这些伤害可以忽略不计。
    更不用说抗生素的使用非常简单,也不需要做出多么详尽的判断,懂不懂医药知识都能用。
    尤其是在战场上,只需要一个卫生员就能救治无数感染高热的伤兵。
    他们当然也看到了现在西方发达国家的医疗技术发展程度有多迅速。
    国外竟然已经有了心脏移植手术,给人换一个心脏!
    更不用说还有其他许多比换心更实用的大型手术。
    如此种种,都给中医界人士带来了巨大震撼。
    再加上过去那些年的斗争中,有许多有能耐的老中医还被打成下九流。
    如今领导要搞开放,主要是经济方面的开放,但显然跟国外关系也已经进入到另一个阶段。
    对西方发达国家各方面实力的崇拜思想已经在国内到处蔓延,医学上同样如是。
    祝震川以为,沈南星想要去学西医,也是因为这种思想。
    沈南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取长补短,医学没有高下,只有救人。如果我能把中西医都学好,那在救治病人时,我就能选用最适合病人的治疗方式。”
    祝震川看过来。
    更多的想法,沈南星也没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外面在喊吃饭了。
    屋内摆了一桌,祝震川是小南的师叔,就是今天最大的客人,必须好好招待。
    祝震川谈老太,沈南星谈礼,还有一个江罗春,屋内就坐了这几个人。
    谈老太炖了鸡汤,两只鸡腿一个在沈南星碗里,一个在祝震川碗里。
    谈礼看着左手拿筷子的沈南星:“手拿着吃吧,待会儿给你洗手。”
    “……嗯。”
    谈老太瞪了谈礼一眼:“你不会帮忙把肉剃下来。”
    谈礼有些无奈:“我怕我剃的时候口水忍不住滴上去,谁让着鸡只长了两条腿。”
    谈老太:“……”
    这死孩子。
    江罗春在一边上大笑:“你刚进队没多久野外拉练那只鸡还记得吗?价值10公里负重越野的野鸡啊,好吃吗?”
    谈礼嘴角一扯:“鸡是我抓的也我烤的,就叫你们埋个鸡毛都能被抓,还有脸说。”
    “看把你能的。”
    沈南星啃完了鸡腿,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一碗汤就饱了。
    祝震川又问了谈礼在部队的事。
    谈礼拣能回答的回答了。
    顿了顿,他又说:“我这两天就得回部队。”
    谈老太都不敢去看沈南星,立刻就问:“不回去不行吗?”
    谈礼无奈:“奶,我还没转业。您这身子骨硬朗着呢,用不着我现在就回来尽孝吧。”
    要不是隔着桌子,谈老太能一巴掌抽上去。
    她想说的是这个吗?
    回去部队,跟小南商量了吗?!
    祝震川放下碗筷,思量了好半天。
    “你部队性质特殊,请假、探亲恐怕都不方便。小南去京市上大学,自身功课忙碌,业余时间他师公肯定要把她带在身边。”
    “你俩当初结婚本就是迫不得已,也没什么感情基础……”
    谈礼打断祝震川的话,笑着看她:“谁说没有,救命之恩不算啊,我救她一回,她救我一回,这感情基础还不牢固?都固若金汤了吧。”
    沈南星:“……”
    见她不吭声,谈礼坐直身体,放下筷子质问:“小太阳,你该不会是忘了吧?记性比我还差。”
    江罗春看过来。
    谈老太也看过来。
    这是什么称呼。
    沈南星:“……”
    多少年的事了,亏他还记得,看来大脑是真恢复了。
    她才刚被送来乡下的时候,被爷奶叔婶训斥,饭也吃不饱,她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偷偷跑出来哭,被当时还是清瘦少年的三混子碰见。
    “哪家来的妹妹呀,看见我就跑,我可不欺负小丫头的啊。”
    见她还哭,他又凑过来。
    “哟,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哪家的,叫什么名字?”
    有人路过看见就笑着说“三混子你又犯浑是吧,一会儿我就去跟你奶说”。
    她知道这少年就是传说中的三混子,第一次见,人很好看,说话也是很不正经。
    她有些害怕,他名声不好,听说爱打架,全村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被他打过。比他大十来岁的也有被他打的!
    “问你话呢,叫什么名字。”
    “南……南星。”
    “小南瓜?小星星?”
    他还给点评起来了,然后摇头,“还哭呢,我看你叫小哭包算了。”
    她哭得更大声了。
    他哄了半天,最后投降认输:“行行行,你说叫什么,我记住。”
    那时候还又软又爱哭的沈南星,很认真地告诉他:“外公给我取名南星,妈妈叫我硒宝。你知道什么是硒吗?”
    她太想外公和妈妈了,太想有人说说话了。
    “东西南北的西?”
    “是化学元素硒!拉丁文原意是月亮。”
    “恩,你家里人真有文化,这个给你取名星星,那个给你取名月亮。那是不是就差一个太阳了,小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