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奢侈品店的销售惊讶地捂住嘴，颤抖着手指着他：“头发，您的头发……”
    洛克茫然地望向店门口的镜子。
    他原本火红的短发，一根根在风中变得雪白。
    …
    披上特伦斯的西装外套。
    苏遥忍住腿上传来的酸软感，迟疑地走到房间门前。
    礼物盒静静躺在地面上。
    苏遥咬了咬唇，蹲下将它捡起，拆开包装。
    愣在原地。
    怎么会……是这个东西？
    苏遥迷茫地抚过掌中巴掌大的铜镜。这东西她太熟悉了，因前世她和法尔洛斯结婚时，洛克也送了她这个。
    这是一面花纹繁复，古朴精巧的华族文物铜镜。
    是帝都华夏城后裔一脉从蓝星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古董之一，昂贵非常，因三百年前柴尔德家出资数亿援助了刚迁到帝都的华夏后裔，被赠与象征友谊的礼物。
    前辈子的苏遥非常喜欢这面铜镜。
    因它实在太过贵重，堪称无价之宝，她还在婚后和法尔洛斯一起带着礼物拜访了柴尔德家，隆重表达了感谢。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又收到了。
    苏遥缓缓抚摸铜镜背面熟悉的精致花纹，一时恍惚。
    特伦斯神色玩味，从背后取过她手中的铜镜，“拿着这个向你告白，可真懂浪漫。”
    “告白……什么？”苏遥喃喃重复。
    特伦斯将铜镜反转，指着镜后的花纹一一辨认。
    “桃花、红豆、艾草。现在懂了么？”
    全都是古华族少年少女寄情相思和爱的东西。
    苏遥眼睫颤了颤，一个荒唐的猜想从她脑海中浮现。
    她问：“这面镜子……有名字吗？”
    “有。”特伦斯将镜子还给她，撩起眼。“追忆。”
    追忆。
    可她前辈子带着谢礼来柴尔德家时，特伦斯公爵明明笑着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个镜子无名。
    原来如此。
    镜中的苏遥脸上褪去一丝颜色。
    “……追忆”她闭了闭眼，“真好听……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原来前世的洛克从未对她淡了感情。
    只是懂了她的冷落和疏远，按捺着一腔情愫，默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舔伤。
    苏遥捧着铜镜，垂首，良久无言。
    曾以为不会后悔的，此刻竟为那个傻小子感到了心痛。
    特伦斯微凉的大手盖住了她的眼。
    掌心湿润。
    他将她红红的眼睛按进怀里，抚摸她柔顺的黑发。
    “你已用他等价换了我，这笔交易稳赚不赔。”
    公爵环住她的腰：“你和他，已经结束了。”
    苏遥默默闭上眼。
    “嗯。”
    第120章 认罪
    这一夜，特伦斯心底那辗转反侧的隐秘渴望，终于得偿所愿。
    这一夜，洛克第二次经历人生至暗时刻，他从泥沼中蹒跚而起，将扳倒特伦斯设为后半生的终极目标，决意取回自己的人生。
    这一夜，郎青以被资助学生代表的身份受邀来到公爵府，背靠在花园立柱阴影中摇晃酒杯，目送那道冲出宅邸的身影，转身望向三楼灯影摇曳的窗口，目光晦涩幽暗。
    这一夜，法尔洛斯因故意伤害被罚停职半年，事业上升期时狠狠跌了一跤，被派遣到六十六区肃整牢狱风纪，在孤风凌冽中中眺望克利夫兰的方向。
    这一夜，泽尔维奉命领军，在无尽星空中率领追击星舰，追踪着霍克家族残余势力的飞船，准备帮他们了解一切。
    这一夜，路修斯正在前往威廉元帅宅邸的路上，肯尼迪医药终于成功利用间谍体内药物残余，复刻分析出虫族控制间谍的秘药。
    无数个命运的巧合在此搅动风云。
    大西洋彼岸的蝴蝶闪动了它的翅膀。
    那些前世时间线上彼此错过的，今生全因苏遥一人而在今夜彼此碰撞。
    所有的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夜深了，苏遥披着特伦斯的外套，独自走上窗台。
    宴会已经结束，人群散去后，诺大的公爵府寂静极了。
    苏遥开了一瓶酒，眺望遥远的故乡，遥遥举杯。
    “明天会更好的。”
    “晚安。”
    …
    遥远的某军事基地，阿芙拉终于取得了短暂的独处时间。
    “无垠星海中的秘密之主，宇宙意志具象的伟大主宰……”
    她颂念王虫的尊名，在秘密军事基地底层，将这位一念间可剥夺爱玛和她生命的虚影从脑域中召唤而出。
    据此隔着亿万光年的王虫虚影，被军事基地的重重信号干扰阻碍，足足延迟了三分钟，才以一种非常浅淡的颜色投射在墙壁上。
    “o-32，你认不认罪！”
    王虫声音嘶哑森然：“你明知自己身份特殊，竟敢为了o-33以身犯险，暴露自己精神系异能者的身份！”
    王虫暴怒！
    如果o-32不是虫族花费无数心血，辛苦培养出来对付人族精神异能者的秘密王牌，她在被威廉元帅发现才能当天，就被王虫掐碎精神契约暴毙了！
    阿芙拉深深垂下头，目光一片冰冷。
    早在潜伏进帝都，不，早在从乌托邦的异能改造室里活着爬出来时，她就知道了自己的不同。
    近百位omega，活着走出那个地狱的只有三位。
    成功觉醒精神异能的，更是只有她。
    阿芙拉来到帝都，没有领到任何爬上某位alpha床的任务。
    她是虫族间谍中的秘密武器。
    她将作为虫族最后的底牌，在帝都防线将来即将告破的最后阶段，将人族的精神异能者一换一，王对王。
    这是她被赋予的唯一作用，因此，她比其他间谍允许享有更珍惜的行动“自由”。
    但偏偏，她在这种绝对不可能暴露的宽松潜伏环境下，为了身陷危险的爱玛孤注一掷，遭受精神契约反噬，被泽尔维察觉了“精神系异能的天赋”，保荐给了威廉元帅。
    情况往王虫最厌恶的方向发展了。
    每一位精神系异能者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人才，她更是智慧型科研员，威廉元帅果然如获至宝，绝不可能轻易放阿芙拉走。
    即便将来真到了人虫两族决战生死的时刻，阿芙拉也绝对会被第一时间保护性撤离，万众簇拥下坐上逃离帝都的飞船。
    这样被安排的人生，怎么完成虫族最后的刺杀任务？
    王虫怎能不怒！
    阿芙拉无所谓自己烂命一条，可爱玛，不能死。
    她生而美好，理应摆脱间谍的身份，在广阔天地下为自由高歌。
    “主宰请息怒。”
    她闭上眼，向它承诺：“o-32知道自己的使命。”
    “o-32在此立誓，会在一切开始前，替主宰陛下解决人族的精神系异能者，绝不耽误主宰的大计。”
    “我刺杀了一位虫使，恰好得了军部的信任。”
    “这次行动不用任何人配合，我独立完成，承担所有后果。”
    阿芙拉向王虫描述着美好蓝图。
    “主宰陛下。”她近乎卑微地恳求。
    “给我时间，我会给陛下完美的交代。”
    她没有提到爱玛一个字。
    可王虫何其狡猾，早已透过她突然冒进的行动，觉查了她背后的行动逻辑。
    “我看你根本不想给我交代。”
    王虫的声音带着愤恨，桀然冷笑：“全是为了那个女人。”
    阿芙拉心跳骤然一缩！
    她尽可能地保持声音平静，在刀尖上为爱玛的性命周旋：“……请陛下息怒，我会将这所军事基地所有的对星级武器图纸都……”
    “这些对我根本毫无意义！”
    王虫的虚影悚然放大，咆哮声痛贯阿芙拉的耳膜。
    “我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内部分裂人族将他们瓦解！几万、几十万甚至百万虫兵死了又如何？！对星武器威力再高，永远也落不到虫族大本营！”
    王虫深深知道人类的可畏。
    外部危机加深时，人类抱团取暖，守望相助，可以在战争中突破肉身基因的极限，为了族群不被灭亡，短短几十年从碳基生命进化成了abo六性生命体。
    这是带领虫族走出虫界的第一任王虫最恨的事。
    五千年前，星际时代初期，人族科技水平还很落后，它明明差一点就统一寰宇，却因大意，生生变成了推进人族进化的推手。
    原本几十年结束的星际争霸，硬生生变成两族延续千年的战火。
    后几任王虫在人族越来越猛烈的反攻下，至寿命终结都没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这千年时间，人族科技水平越来越发达，甚至研发出了星际机甲这种战场杀器，和对星武器一起成为了人族两大战争王牌。
    现在这任的王虫终于醒悟，硬打是无法攻下人类的。
    它决定更改战略，在联邦势力版图范围外，找到了一处未被战火染指的蓝星当试验田，鼓动内乱，成功将这个星球上各个种族的人类政权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