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型机甲收起懒散的姿态，站直了一些，机械长尾在雨里甩出一瓢水浪：“闻着骚味儿，找到你们的狼窝并不难。”
    “你选。”
    “……”
    “老大，它都骑你头上拉屎了。”打伞的灰狼小弟愤慨地说。
    这也能忍？
    “……”
    “做梦！”一个年轻气盛的灰狼alpha被激怒了，他端着激光枪，猛地向嚣张的机甲射击。
    “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也敢挑衅狼群！”
    灰狼会长来不及阻止，激光束穿透夜雨，笔直地轰向银灰色的机甲！
    “小心！”雪莘脸色大变，出声提醒。
    兽型机甲抬起手，激光束撞进它的掌心，光亮湮灭。
    就像接住一颗羽毛球。
    下一秒，那头愤怒的灰狼将把手捏到底，悬浮机车发出怒吼，犹如黑夜中的猎豹直接撞了过来——
    雪莘的腰身被冰冷的机械尾巴卷住，确保他不会摔落下去。
    兽型机甲的眼孔溢出蓝光，就
    像寒冬降临前的吐息。
    它的双腿分开，腰背下压。
    在蛮牛般冲撞过来的重型机车，快要贴脸的最后一瞬，擦着机身避开了正面撞击。
    双方错身时，一只雷霆般的利爪擒住了那颗戴头盔的脑袋，将人一把从机车上拽了下来，猛地甩向地面！
    夜雨里水浪溅起，沉重的头颅砸地声，就像铁球灌篮！
    街道的地面在这一记重击下，就像脆弱的面皮开裂。
    这是筋断骨折的一摔，足以震碎颅骨与脊椎！
    黑色的机车头盔破裂，血和碎片一起晕开。
    灰狼alpha来不及呛出满口的血，后脖子被冰冷的利爪掌住。
    “咔啦”一声，视野倒转。
    断裂的颈骨发出清晰的一声响。
    兽型机甲把脑袋和身体分家的灰狼尸体扔在地上，像扔掉一袋垃圾。
    它抬腿一记飞踢，将尸体和重型机车一起踹回狼群中心。
    扔保龄球一样，砸翻了前排一群躲闪不及的机车灰狼alpha！
    从激光枪出膛，到头身分家的尸体倒在酸雨下开始溶解……
    不足十秒。
    夜雨里，狼群鸦雀无声。
    “……”
    兽型机甲重新站定，看了一眼肩上的布偶猫omega。
    他抱着它的脖子，紧闭着眼。
    湿透的睫毛，就像一帘天鹅羽绒。
    灰狼商会全体撤离了，连尸体都来不及收敛。
    不出意外，他们会连夜搬家，离开酸雨星，再也不会回来。
    兽型机甲注视夜雨里远去的绿色光点。
    夹着尾巴逃跑的狼，看起来也没比狗威风多少。
    圈着它脖子的手臂还是没有松开。
    兽型机甲抬起头，对上布偶猫omega蓝黄异色的瑰丽眼睛。
    就像在大雨里洗过一样，连瞳核都清澈见底。
    “讨厌的狗都打跑了。”它说。
    听起来像在安慰他。
    猫咪“嗯”了一声，正准备道谢。
    一只外骨骼覆盖的兽爪在他面前摊开。
    兽型机甲礼貌又公事公办地说：“现在，咱们来算算钱？”
    任务完成。
    接下来，是讨债环节。
    第26章
    夜雨里悬浮一块蓝色光幕。
    爪尖点来点去，正在快速计算。
    “搬开车架挖你出来，这老费劲，得加钱。”
    “垃圾山，太不文明了，我还得找个洗浴中心搓澡去味，清洗机甲，这也得花钱。”
    “月珀石借你用了八分钟，凑个整算十分钟吧。”
    “为了维护你的心灵健康，杜绝后患，我还贴心提供了驱逐灰狼商会的业务。这不用说，得加钱吧？”
    “除了‘救你’这项委托本身，算上人工费、机甲磨损费，夜间出勤1.5倍酬劳，最后抹去零头……”
    兽型机甲摊开手：
    “共计两百万星币，支持转账或金条支付，感谢惠顾。”
    雪莘湿润的发间耷着一块米黄色的毛巾。
    他们正站在街边一间24小时便利店的遮雨棚下，他坐在兽型机甲肩上，看它业务熟练地计算酬劳。
    “哦对，还有这个。”尖尖的爪子指住他头上的软毛巾。
    “就算一万星币吧。”它重新结算：“两百零一万，你怎么付？”
    omega纤白的指尖拢着毛巾，宝石眼清透：“这条毛巾三十星币，你卖我一万？”
    “谁说的？”
    “你支付的时候我看见了。”
    “……”
    兽型机甲只好说：“眼还挺尖，行吧，两百万零三十星币。”
    银发的布偶猫少年顿了顿，继续说：“帝国律法明确规定，任务委托类酬劳，不得随意加价。”
    “你将一口价的委托任务，拆分成不同的部分，单独加价，是不合理的。”
    “是违法行为。”
    听他熟练地说出一堆法律条文的兽型机甲：“噗。”
    “法律？”机甲里传来轻蔑的笑声，“你在酸雨星……讲法律？”
    “那刚才，你怎么不叫法律来救你？”
    雪莘无言以对。
    攥着毛巾的指尖紧了紧，他低下头，一缕银雪色的额发滑下水珠，顺着少年挺翘的鼻梁，滑过下颌，滴落在雪白纤细的锁骨上。
    “我其实……没有钱。”他斟酌着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
    兽型机甲觉得他在开玩笑。
    “你没钱？那那群狗追你干什么？”它不能理解。
    除了星币，这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娇弱猫咪omega，还有别的用处吗？
    显然没有。
    少年没有回答它这个问题。
    黑夜都市的冷风里，独自蜷缩的omega，白皙的侧脸被便利店昏黄的灯光照亮。
    他头上盖着毛巾，发丝还在滴落水珠。
    湿透的破旧衣袍，只盖到膝盖上方，紧贴着少年瘦弱的身躯。
    他甚至连一双鞋都没有。
    从冷白色的修长小腿，到细窄的踝骨，再到赤裸的双足……
    处处是酸雨腐蚀留下的伤痕。
    明明长着一张有钱人家心肝儿宝贝的脸。
    怎么混成这样。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你没钱，你家里人总有吧。”兽型机甲退让一步。
    看在这么惨的份上，就破例不收他护送费了。
    “……”低着头的布偶猫少年沉默了一阵，抬起头，宝石猫瞳黯淡而湿润。
    “我没家。”他说。
    两人面面相觑。
    忙碌一晚发现颗粒无收还倒赔本的兽型机甲：“……”
    过了一会儿，冰冷的外骨骼兽爪托住雪莘的腰，把他从身上抱了下来。
    却不知该放在哪。
    最后只好把他放到便利店门口的阶梯上，遮雨棚挡着，好歹是个有遮挡的地界。
    “算了。”兽型机甲说，“我是个收钱办事的人，你既然没钱，咱们只能一拍两散。”
    “你好自为之吧。”
    它说完，转身走进夜雨，消失在便利店的灯光外。
    雪莘一愣，踉跄着站起身，想跟上去。
    他的脚上有很多腐蚀伤口，每一步都传来锥心的痛。
    但被抛下的恐惧战胜了疼痛，他不得不用自己最不愿提及的等级，去挽留对方：
    “我……我是s级，我对你有用……”
    夜雨里，机械长尾舒卷。
    兽型机甲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我不是人贩子。”
    “你是s级还是f级，对我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
    街道铺满涟漪，长尾摇曳的机甲几乎要消融在浓重的夜色里。
    “等等，别抛下我，求你……！”
    湿润的泪蒙上鸳鸯异色的眼眸，雪莘惊慌地追上去，他赤着脚，每一步仿佛踩过刀尖。
    他追出了便利店的雨棚，被从天而降的酸雨淋在身上，痛哼一声：“呜！”
    他不得不退回雨棚下，浑身燃起腐蚀的白烟，抱住自己疼得痉挛。
    再抬头，夜雨里空茫，只剩下漆黑的高楼和霓虹灯光。
    雨声淹没了一切。
    蓝黄异色的宝石猫瞳颤动，他的目光迷惘地四处寻找，确定那人真的离开了。
    倏然之间，大颗的泪珠漫出眼眶，滴落在omega湿透的衣襟上。
    他瘦弱的肩头忍不住耸动，无助地环顾一片漆黑的街道，最后只能回到便利店门口的台阶蹲下。
    酸雨星的夜雨往往会持续一整晚。
    有时候，还会持续数日之久。
    城市的钢筋铁骨伫立在腐蚀酸雨下，街道空无一人，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在雨雾中晕开。
    衣着单薄的omega坐在便利店遮雨棚下的冰冷台阶，缩成一团。
    米黄色的柔软毛巾盖在头上，勉强擦干的头发扫在他纤瘦的锁骨间，发尾的雨水汇成水珠，滑入湿透的衣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