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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93节
    笑到最后,面色一点点崩裂,最后成了咬牙切齿的呜咽。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手撑着膝盖,像是要呕出血来。
    “找。”
    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生生刮出来。
    “把她找回来。掘地三尺,撕开京城,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线索很快翻出来。
    罪魁祸首竟是那早被他杀掉的花匠。
    他亲自走过那条密道,悔意无时无刻不在凌迟他。
    后悔只是砍了他的头。
    等他把钟薏捉回来,他一定一定要把这贱人的尸体挖出,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他们顺着那条密道一路到了宫墙边。
    那堆被撬开的砖石躺着,石缝中还残着指甲刮过的血痕。触目是猩红,一点一滴,全是她逃走时所留下。
    他看着那些血,像是能看见她跪在这里,一点一点把那墙砖挖开,挖到鲜血模糊,却哼都不敢哼一声,只为了从他手里逃出去。
    他摸着那血,半天没说一句话。
    然后突然拔出佩剑。
    未等旁人反应过来,一道血线已骤然划开。
    “陛下!”
    鲜血顺着指缝淌下,他却像是没有一丝知觉,只蹲下身,把自己的血抹在那些砖上。
    一点一滴,把那些她撬开的、满是血痕的砖石一寸寸盖住。
    暗红掺着鲜红,此时终于交合,鲜红在砖缝里流淌。
    卫昭没有收力,手掌在粗糙石砖上一遍一遍摩擦,血肉被生生磨裂,血糊住了指尖,痛意钻心,他神色却愈发冷静。
    他先替她亲手埋葬这条路,再把人捉回来。
    *
    玄色衣袍翻卷如墨,军马分列岸边,如同高立的铁墙,将她逼进死角。
    卫昭翻身下马。
    他向她慢慢走来,仿佛是从地狱深处跋涉而来的恶鬼,步步生寒。
    他眉眼沉郁:“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个宫女,那个车夫,还有一路上放过你的那些蠢货……我都不动他们。”
    “否则,我就让你站在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看着他们怎么死。”
    钟薏猛地转身,狠狠盯住他,眼眶通红:“你敢!”
    他忽而笑了一下。
    不是愤怒,不是讽刺,而是一种掩不住血腥和癫狂的疯笑,笑得他面色扭曲。
    “我有什么不敢?”他目光森冷地看她,轻声,“你不是早见过了?”
    “我杀得还不够多吗?漪漪,你现在问我‘敢不敢’?”
    他话里的恶意毫不掩饰,钟薏像是终于被点燃,声音倏地尖锐: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要把我逼到什么时候?”
    “卫昭!我对你还有什么亏欠的吗?”
    她哭着吼出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我陪睡陪笑,我顺你每一句疯话,你到底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是要我死吗?!”
    卫昭压抑着胸膛的起伏,死死盯着她,喉间血腥气弥漫。
    他声音沙哑:“我不要你死。”
    他目光炽热得要把她一寸寸烧成灰烬:“我只想你别再跑。永远别跑。哪怕只有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肯看我,不是躲,不是逃,只是认认真真看我。”
    钟薏愣住,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他越说越低,嗓音阴冷得发
    颤,“漪漪,我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东西都捧到你脚边,把你供着,护着,只想你别走。”
    “……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你偏要逃,偏要挑在我登基的这天,把我捅得血肉模糊。”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血泊上,带着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狠意。
    “滚开!”
    钟薏尖声叫出来,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恐怖、令她作呕的东西。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只剩眸中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她后退一步,他就再逼近一步。
    脚下是摇晃的木板,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江水。
    卫昭停下,她还在往后退。
    “你说我不放过你。”
    “那你呢?”
    他齿缝中挤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恨,“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是看你有没有跑!”
    “你睡觉的时候翻个身,我都以为你要跑了。我病了,病得像守着骨头的狗,天天守着你。”
    “想求你回头,你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赏给我。”
    “你宁可看死人,天天给死人烧香,也不肯看我一下,是不是?”
    风卷起她的鬓发衣角,钟薏眼里满是疯狂的恨,咬牙切齿道:
    “你对我好?你把我关在宫里,杀我身边的人,毁我所有的退路,你把这叫‘好’?”
    “你把所有人都杀干净了,我除了你可以依靠,还有谁?”
    “你现在连我的恨都想拿走,到底还想要我什么?”
    “你是不是人啊,卫昭?”
    江风凛冽,她才察觉四肢已被冻僵,脸上的泪痕被风吹过,痛得如刀割一般疼。
    可她坚持着开口:“我试过。我真的试过。”
    “我告诉我自己,就这样吧,就困在你那清和院里,守着那寸天地里过一辈子也罢了。”
    “可我不快乐,我痛苦得快疯了!你知不知道你杀过的那些人,整夜整夜地在我梦里,每次一遍遍来问我后不后悔。”
    她闭了闭眼,睫毛上的泪水摇摇欲坠:“我后悔啊。”
    “我后悔一辈子。为什么要遇见你?为什么要救你?”
    “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想杀了你!”
    她吼出最后一句,声音嘶哑:“可是我杀不了。”
    “我只能走。”
    她看到男人身形顿了顿。
    她猛地转身,一步步朝船边走去。
    “停下。”
    “钟薏——”
    他一字一顿,“不准!”
    卫昭眼底血红一片,他想追上去,又怕她跑得更快,整个人僵在风中,手背青筋暴起,掌中血痕重新裂开。
    他看着她,一步步,一步步,从他手中走掉。
    走得这样决绝,像是要将他一刀一刀剔出她的骨血。
    江水翻涌,木板咯吱晃动,钟薏小腿发软,脚步却冷静无比。
    “我已经逃到这里了……只差最后一步了……就最后一步,你为什么还不放了我?”
    “到底为什么?!”
    她回头,眼神里已没了恨和怒,只剩下彻底的、死寂的绝望。
    “卫昭,不,陛下——你已经是皇帝了。”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坐在这世间最尊的位置上,万众拥戴。”
    “可为什么你连一个想逃的女人都不肯放过?”
    她眼里泛着极其明亮的光,几乎要把他刺伤,“我不欠你!是你欠我!你骗我辱我毁我,是你欠我的!”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茫然。
    她终于笑出来,“是你欠我!欠我一辈子!懂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卫昭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他看着她。
    世界一寸一寸崩裂,胸腔像是被活活掏空,朔风从心口灌进去,冷得他想要发抖。
    她说她做鬼都不放过他——那是他想了无数遍的梦啊。
    他本该高兴的,他要的就是他们这样纠缠。
    可当她真的带着决绝与死意说出口时,他的心却像是被人一脚踩碎,鲜血淌了满地,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