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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29节
    韩玉堂在一旁低声提醒:“娘娘,时辰快到了。”
    旁边的婢女上前,替她轻拭眼角泪痕,细细整理仪容。
    仪辇已停在门前,禁军阵列,宫女太监端站两侧,琼花街上队伍浩荡,远远望去绵延无尽。
    司礼监掌印太监手持圣印,高声宣道:
    “吉时已到,请娘娘登上凤辇,即刻入宫——”
    钟薏深吸口气,终是没有再回头,裙摆曳地步步生辉,走上玉踏,直直消失在描金云凤帘中。
    两道站着看热闹的百姓不知凡几,行过时,甚至可以听到隐隐议论声。
    “里头便是贵妃娘娘?这般浩大的阵仗,不知的还以为是皇后入宫了呢!”
    “嘘,兄台却是不知,钦天监测算,说她有凤命之像,若进宫可保皇室绵延。不然区区一个三品嫡女,如何做得上贵妃之位?”
    钟薏听着,眼睫低垂。
    原来卫昭是这么说服他们的么?
    凤辇一路穿过承乾门,直至御乾殿。所经之处,禁军列阵两道,乐声悠扬。
    女官将她扶出,殿
    前高阙巍峨,红毯自玉阶蔓延而上,直入大殿。
    她屏息凝神,裙摆扫过台阶,心跳在每一次迈步中急促起来。
    ——踏入殿门,正式册封后,她就真的成了贵妃......
    临近玄关,她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迟疑。
    准备好为了一个人,然后把余生都困在这座冷宫朱墙之间了吗?
    女官在旁察觉到她步伐微滞,低声提醒:“娘娘?”
    殿堂视野空阔,她好似看到了御座之上的熟悉身影,等着自己走进。
    钟薏垂眸,掩去眼底那一点细碎不安,指尖捻紧了裙摆。
    “无事。”她勾起一抹笑。
    御乾殿内,群臣已到,文武百官肃立,礼部侍郎孙坚站在上首,手持圣旨神色肃然。
    看着深红色身影缓步走进殿内,身姿绰约,他眼底划过惊艳,好似明白此次册封大典如此隆重的缘故。
    陛下处处规制细节要求极尽完美,可堪与皇后比肩,却让人拿不出丝毫错处。
    感受到上首视线压在身上,他心头一凛,匆忙垂下眼帘。
    钟薏在玉阶前屈膝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钟氏端庄贤淑,柔顺婉贞,深蒙朕眷,今册封为贵妃,赐金册金印,居长乐宫,
    钦此!”
    钟薏听着诏书字字清晰入耳,端正地行完三跪九叩,殿内肃穆寂静,只闻她动作间的步摇清脆晃动。额心贴地,朱砂花钿映出微光。
    “臣妾谢陛下隆恩。”
    视线中一双描金足靴停在自己身前,下一刻,温热有力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扶起。
    她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
    钟薏看不懂那双漆黑深眸里的情绪,只看到他高高弯起的唇角和眼尾,便也笑起来,和他对视。
    孙坚在旁忙依流程道:“请贵妃娘娘接金册金印!”
    旁边立刻有宫女端着托盘上前,盘中折扇状的金册躺在锦垫之上,旁边是篆刻她名讳的贵妃印。
    她正要再次跪拜谢恩,手臂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动作不轻不重:“贵妃已行过大礼,便免了罢。”
    孙坚在旁冷汗兢兢,这册封大典何有“免礼”一说?
    圣上怎么如此不按常理......
    可事已至此,他不敢多言。转过头对着钟薏,高声叩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话音一顿,他又深深伏首:“恭贺陛下,得贤妃佐侍凤扆,宫闱安和,万寿无疆!”
    所有大臣一同高呼,大殿回荡着隆隆贺喜声,只他二人并肩立于金殿中央。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温柔,耳边传来熟悉嗓音,透着几分笑意:
    “众卿平身。”
    *
    一系列册封大礼繁杂,等她与皇帝从皇宫家庙中走出,回到长乐宫,已近黄昏,日暮西垂。
    身上的绣服极重,头顶的九翟钿钗冠更是压的脖子酸疼,虽中午时歇了一会儿,一天下来还是让她疲倦。
    卫昭进了宫门便一直牵着钟薏的手,见她步伐缓慢,直接俯身,一手过膝,一手揽腰将她抱了起来。
    钟薏乐得轻松,手臂自然而然地缠绕住他脖颈,只不过长乐宫里宫人极多,时不时就有宫女路过低声行礼,她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埋在他胸口。
    直到进了寝殿,卫昭才松开手,把她放在小桌旁的凳几上。
    宫女早已颇有眼色地呈上一道道精致晚膳,卫昭温声:“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晚上还有的熬。”
    钟薏疑惑。嬷嬷教习的步骤已经结束了,晚上还有什么?
    她抬眸,正巧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里。
    于是她突然便懂了,看周围无人注意,悄悄瞪了他一眼。
    卫昭笑得更温柔,支着下颌,看着她小口小口吃饭。
    两腮微鼓,唇瓣一张一合,舌尖时不时探出,舔过被热气濡湿的唇角。
    他呼吸慢慢沉了下去,眼神里有火在烧。
    洁白的牙齿,颤动的喉咙。
    唇角沾着一滴晶亮的汤水,没擦干净。
    他的指尖动了动,想伸手替她擦,可又死死绷住。
    隔着小小一张桌,他几乎能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好可爱。好想吃掉。
    钟薏察觉到他神色不太对劲:“陛下今日也累了,为何不吃?”
    卫昭笑意不变:“看着薏薏吃,我便饱了。”
    她顿时面颊发热,自从那夜与她互通心意后,卫昭便像换了个人,卸下往昔东宫太子的矜持端方,言行间藏着压抑不住的缠意。
    钟薏把他面前的玉箸塞在他手里,正色:“快吃。”
    他今日和她一同忙着,一下午也是滴水未进。
    他蓦地轻笑出声,手指悠悠转了转玉箸:“好。”
    钟薏还饿着,闷着头吃饭,可很快她发现不对劲——
    她夹过的糕点,他也夹;她舀过的羹,他也舀。
    就像故意要把她的味道全部吃进身体里似的。
    钟薏皱了皱眉,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卫昭动作顿了顿,也放下筷子。
    下一瞬,他慢条斯理地把她吃剩的小碟子拿到自己面前,动作安静又执拗。
    “卫昭!”她按住他手腕。
    他慢慢抬眼看她,声音依旧温和:“我还没饱。”
    “这里这么多菜,你非要——”
    “嗯。”卫昭理所当然。
    他注意着她的神色,看她面上没有露出嫌恶,才继续。
    低下头,将她吃剩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神情专注得近乎病态。
    他讨厌被她碰过的碗、筷、勺。
    从前还在外头时,钟薏初次见到每顿有那么多道菜齐齐摆上桌,一个人吃不完浪费,心疼极了。
    他还记得她那时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眸子极为认真:“卫昭,你是太子,自然一切都是最好,可我与你不同,也不习惯这样,你不需要对我如此。”
    然后他笑:“你吃不完,我可以替你吃。”
    她那时不喜欢他,也没有多少和男人相处的经验,听卫昭这么说,也未多想,只想着节省一点,便随他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对于卫昭来说,实在是天大的恩赐。
    她触碰过的、用过的、吃过的——哪怕只是余温残留的一点点,他都想据为己有。
    如对她本人。
    钟薏看着他吃得认真到有些奇怪,起了些鸡皮疙瘩,又觉得他可能是……节约吧?
    等他终于吃完,漱过口,宫女把桌案清空,纷纷退了下去,一声轻响,殿门阖上,只余殿中二人。
    卫昭牵着她坐在梳妆台前。
    梨木雕成的台面宽阔数倍,镜面是西域进贡的琉璃,光可鉴人,连鬓间飞落的细发都照得清清楚楚。
    镜中映着两道身影。
    卫昭站在她身后,手指探入她发间,一件件地将繁复的珠翠发饰小心卸下。
    凤冠被随手搁在一旁,青丝倾泻下来,沿着雪白纤细的肩颈铺散。
    钟薏望着镜中人,眉眼温柔得仿佛一幅旧画,像在专心对待什么珍宝。
    ……等等。
    她忽然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