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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24节
    她想起昨夜的亲昵,再想到那场梦,在被窝里悄悄笑了一下。
    刚笑,颈侧便有道气息贴近。
    男人还没睁眼,声音低低:“薏薏做什么梦,这般开心?”
    钟薏脸一红,想到如今两人已是两情相悦,声音也软下来:“我梦见自己在山里……遇见了受伤的你。”
    “受伤的我?”他嗓音懒散,似笑非笑,“哪里受伤?”
    她回忆着梦里场景,皱眉:“没看清。只是流了好多血……脸色苍白,快不行了一样。”
    男人的睫毛动了动,随即睁眼,眸底黑沉沉一片。
    “然后呢?”
    “不记得了......只梦到这里。”
    “好像话本上的故事哦......你说,我们前世会不会就是如此相遇的?”
    她抬起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
    慈和堂正殿内,晨曦透过纱窗,皇太妃已经洗漱完毕,正用早膳。
    玉勺轻触碗中炖的软烂的燕窝,婢女容儿端立
    一旁禀报:“昨夜陛下留宿凝香阁......”
    萧乐敏听罢,未作声色。
    “今早离去时,与钟小姐同乘帝辇,直至澄心堂后,钟小姐方才步行出了承乾门。”
    闻言,她这才挑眉,神色不明。
    天子轿辇乃是景朝几代帝王专属之物,象征无上威仪尊贵,立制以来从未破例。
    宫中向来有规矩,即使是皇后也无权与天子同乘,后妃出行,更是乘坐与各自品阶相匹的步辇,严守尊卑,不得僭越丝毫。
    而她一个未经册封的闺阁小姐却获此殊荣,实在耐人寻味。
    殿中一时唯有银筷碗碟碰撞的轻响。
    萧乐敏放下银箸,接过旁边侍婢呈上来的湿帕拭手:“这冷冷清清的后宫,终于是要热闹点了。”
    她又吩咐:“你去库房挑点小姑娘喜欢的头面首饰,一并送到钟府。”
    容儿含笑:“娘娘您体恤钟小姐,日后她进了宫,必然也感念您的好。”
    昨夜敏太妃听闻陛下进了凝香阁未出,便早早让人传话,免了她今日清晨辞别的繁琐礼节。
    请钟薏进宫时,太妃派的也是身边最为亲信的总管李徳,出行极为低调,为掩人耳目,宫中连风声都未传出几缕。
    萧乐敏未置可否,论不上自己对钟薏如何体恤,这般只是给了皇帝一个从容行事的理由。
    她指尖抚过湿帕:“......算了,礼先备着,别急着送出去。宫里宫外,总归要看陛下意思行事。”
    她轻叹一声,目光幽远:“明昱比他父皇重情,也不知是福是祸。”
    檀香袅袅,萦绕空中消散,容儿垂着头,不敢随意接这话。
    萧乐敏出身锦州簪缨世家萧氏,乃南方士族中显赫的名门,早年她曾被名医断言活不过二十,父母因此不忍她远离膝下,直到二十六仍留在家中。
    她在先帝未封太子时便嫁入王府,比之足足年长六岁,年龄容貌皆不如其他嫔妃出众艳丽,唯“温婉”二字堪堪可称。
    因母家身份足够显赫,为她保驾护航,便让她得了一些宠爱,顺遂入妃位。
    活到这个岁数,年过半百,看尽后宫兴衰变换,世间一切已成云烟。
    刚用完早膳,便有婢女来报:“娘娘,长华郡主来了。”
    皇太妃脸上终于露出笑:“这丫头,好久没来看本宫了。”
    不一会儿,门口款款走进一姑娘,衣着鲜丽夺目,姿容妍丽,细挑的双眉间带着几分倔强。
    卫婉宁步入堂中,端正行了个礼,小心翼翼靠过去。
    “祖母可有想我?”
    萧乐敏见她模样,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上回我说了重话,你便记仇了?”
    卫婉宁乖巧道:“我怎会记仇,祖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我好。”
    二人闲话片刻,卫婉宁似是犹豫了下,终究忍不住问道:
    “听闻表哥今日来慈和堂了?”
    太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语气也冷了几分:“你还死心不改?”
    卫婉宁倏地跪下,双手抓住她外袍的下摆,声音带着哽咽:“祖母!我自然是知祖母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喜欢皇上......”
    萧乐敏冷笑:“你以为我替你求了个郡主,便代表他把你放在心上?不过是念着公主的旧情罢了。”
    婉宁眼泪落下,颤声:“陛下这么多年仅太子时身边有过一小妾,为何我不能试一试?
    “不管如何,我也是唯一在陛下身边多年的女人......”
    敏太妃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软下来,语气稍稍缓和:“长华,公主临终前特意托我照顾你。这些年,我也算没辜负她。”
    “如今你什么都不缺,荣华富贵尽在手中,何必非要执念于此?”
    她眉宇间染上几分疲惫:“陛下如今坐拥江山,喜怒无常,心思深沉比原先更难揣测,嫁娶之事不说他根本不听我的......若论什么母子旧情,根本无可能。”
    “他如今对我的宽容,也不过是念在自他十一岁时便由我照拂的旧情。”
    说到此处,她语气愈发冷淡:“我早已看透,如今不过是守着慈和堂图个安稳,若真的替你开口,不仅帮不了你,只怕我自己都难保全。”
    “后宫之中,不得宠爱之人的寂寞远比你想象得更甚。你若真的入宫,尝尽辛酸无助,到那时害的还是你自己。”
    卫婉宁跌坐在地,脸上泪痕未干,被她语间狠绝震慑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是大公主之女,自小受尽周围人宠爱,六岁时,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三皇舅。
    那时,卫昭尚未被立为太子,身份尴尬,被生母连累贬入冷宫。
    一场大火后,敏妃受陛下吩咐,将他接到身边抚养,他才得以脱离冷宫的阴暗。
    她初初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实际上,没人看得上他。
    干瘦如柴,只比她高一些,浑身带着股疏冷戾气,看人眼神阴寒,晦气又不讨喜。
    可大公主把敏妃视作亲母,关系亲密,她被带着去慈和堂拜见时,总会与他照面。
    她一直抱着轻视态度,但几年后,卫昭出落得越发芝兰玉树,气度雍容,比几位皇子姿容更甚,仿佛被抹去尘灰的明珠。
    看向她的眼神虽冷漠如初,可她却不知何时起,见到他时,心中竟夹着难以言喻的羞涩与心动。
    他们年纪相近,因此卫婉宁对他的称呼,从最开始不情不愿的“喂”,到后面的“三舅舅”,到现在的“表哥”。
    其中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卫婉宁回过神,小心擦去脸上泪水,下颌昂起。
    敏太妃看着她的表情,目光如刀:“我今日同你说的,你可记住?”
    她乖巧应答:“长华知陛下不是自己可以肖想之人,日后也不会想着入宫了。”
    萧乐敏听罢心中一松:“你能这般想便是最好不过。”
    “你今年已经十六,你爹愚昧无能,必然不会为你日后筹谋。且安心,时机成熟本宫自会为你择一门良缘,你静心待嫁即可。”
    “长华谢过祖母。”
    卫婉宁从宫中回到郡主府,坐在房中。
    婢女端来一盏新沏的茶水,她刚入口,眉头一皱,猛然将茶盏甩出,上好窑瓷碎成一地,茶水混着茶叶打湿地毯,满地狼藉。
    “你们想烫死我?!”
    她心中郁结愤懑难消,霍然起身,挥手直接砸碎门口立着的半人高瓷瓶。
    几个婢女战战兢兢立在旁边,大气不敢喘。
    郡主最近几次从宫中归来都如此生气,可怒气一平,转眼又要重新盛装打扮进宫,如此循环往复,受苦的只有她们这些下人。
    卫婉宁看着一地碎片,咬牙冷笑。
    萧乐敏这老婆子贪生怕死,不敢帮她,还得靠她自己来。
    *
    卫婉宁还没来得及计划,翌日早晨,一道圣旨如同巨石投湖,溅入平静上京。
    听竹居内,晖光洒落珠帘,微风拂过修竹,沙沙作响。
    钟薏斜靠在后院摇椅上,手中捧着本《书生的狐妖心尖宠》,遮住泛红的脸颊,桌上还摞着几本书名各异的话本子。
    昨日从宫中回来,她每不小心瞥到自己手心,心中总会泛起羞意。
    她左思右想,觉得有必要先弄清楚——天下有情人,都这样……吗?
    于是她翻出上回和苏玉姝去观微楼购得的话本,准备好好研究一番。
    上京如今有一处专管书籍内容的机构,名为绿江院,其中规矩极为森严,为防止某些不合规范的书籍流入市面造成影响,所有书籍出版上市前,均需经过绿江院的严格审查。
    她翻得飞快,一连看了好几本。
    两个人相处时,气氛刚让人面红心跳,作者总会莫名开始写景,扯到花瓣、露水、红梅,甚至小舟、大海......却始终没细写这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钟薏有些泄气,开始埋怨起这个不识好歹的绿江院来。
    佩兰匆匆跑进,打断了钟薏的胡思乱想。
    她气喘吁吁道:“小姐......宫里来人宣旨了,老爷让您现在去正厅!”
    钟薏“啪”一声把书封盖在旁边小几上,慌乱回应:“哦,好......什么?”
    佩兰是知道前晚她留宿太妃殿的,脸上的笑掩不住:“我听小秋说,来的人看起来是
    什么大太监,那通身气派!”
    “定是小姐得了皇太妃的青眼,给您送什么封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