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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书 第183节
    哪怕符箓派的道人请神,也是要么调用神灵神力,要么请神灵亲自下界,不可能让神灵附在自己身上。
    既是邪神,林觉便有所猜测了。
    定是城隍知晓这刘太侯不是正神,因此呈上去的牒呈起不到告状效果,因为双方都不在同一个体系内。就算城隍收到牒呈,也只会被当做寻常百姓来让自己帮忙除妖驱邪的祈求,偏偏城隍二字的意思就是那四四方方的城与河,城隍的法力职责也多在城中,在村野并不厉害。
    况且许多城隍在城中都不管事。
    第138章 梦斗神灵
    舒村,舒姓主家之中。
    因为自家住在村尾,主家住在中间,因此林觉没有回家,先去了舒姓主家的屋宅。
    天井水缸,东瓶西镜,墙上却又供了一尊小一些的刘太侯的神像,靠墙的圈椅上坐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作书生打扮,一脸惊惧木然,旁边有一个妇人照顾着他,也是神情憔悴。
    “天地茫茫,此地英灵听我令。灵光如洗,照破万古黑暗境。妖鬼来兮,勿匿形影避光明。阴阳三界,吾咒一出现尔形。”
    林觉先语气平静的念了一遍咒语,不过并没有什么反应。
    狐狸也是左看右看,四下张望。
    “这几天那刘太侯有来找他吗?”舒二叔对那妇人问道。
    “怎么没来找他?天天都来找他。”妇人唉声叹气的道,“就在刚刚,一个时辰之前,他还来吵着要我们给他上供呢,这不,才点的香。只是当时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吵了会儿,突然神情一变,又跑掉了,随后承志才消停下来。”
    这个少年名字叫舒承志。
    “一个时辰前……”
    林觉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仔细想想,差不多就是自己等人到那刘太侯庙里的时候。
    看来庙中那尊神像虽然是新塑的,当时那刘太侯也没有在庙里,而是在这人的身上,不过很可能还是听到了自己在神像前面说的话。
    林觉如是想着,走到舒家小儿子身前:“你现在感觉如何?”
    “浑身乏力困倦……”
    舒家小儿子又麻木又无奈。
    “那刘太侯上你身时,是什么感觉?”
    “不好言说。就觉得仿佛是被谁给挤出去了,看还是看得见,听还是听得到,摸到东西也有感觉,摔跤撞墙也会痛,可就是由不得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舒家小儿子说完看他,“林二哥,救救我。”
    “不要着急,我不怕他。”
    林觉见他如此,脸色也不好看。
    什么神灵能把人折腾成这样?
    何况这少年虽与林觉不熟,可翻找记忆也有与他相关的一些声音画面,此时又听他叫自己林二哥,见他如此,自然心软。
    “你好好给我说说,你在他庙里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就和寻常拜神一样,给他上了香,同窗给我带的他们自家酿的米酒也给他倒了一杯。”舒家小儿子说话都像没有力气似的,“只是想着传闻他原先也是打过仗的,能被拜成神,多半有些英雄气概。又听我同窗说,去年四处都闹妖鬼,有当地村人去他那里祭祀,他却没有显灵,于是他原本就少的香火便是一点也没了,庙前杂草丛生,我觉得他可怜,又感叹了句“如此下去,什么神仙也会消亡”,不知如何触动了他,缠上了我。”
    “原来如此。”
    “现在怎么办?”
    几人都将目光投向林觉。
    狐狸也投向林觉。
    “这刘太侯毕竟不是人,又受了那么多年香火,要是慢慢去寻他,未免过于麻烦。既然他天天都会来此作妖,我便在这里等他,等他来的时候自然和他好好说说、斗上一斗。”林觉想了想说,“要是他不来……”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堂屋墙上。
    “这是他的神像?”
    “是、是的,是他逼迫我们供上的,让我们把祖先的画像都腾了位置。”妇人用手绢擦泪,“若是不依着他,承志眼睛怕都要被他戳瞎了。”
    “欺人太甚!”
    舒二叔不禁怒意横生。
    这舒家儿孙是读书人,甚至嫌村中才气不足,还花钱送到了外面有名的书院去,显然是寄以厚望的,若是眼睛瞎了,岂不毁了几代人的期冀?这东西还真是拿捏住了他们。
    这比直接害人还可恶。
    “正好!”
    林觉便提剑走到墙边,缓缓拔出长剑:
    “不知之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在下林觉,在黟山浮丘峰修道,你若能听得见,便速来找我,将事情缘由说清。若是不然,定砸你塑像,再将此地之事报于齐云山,无论你躲到哪里,也要将你找到,将你诛除。”
    话音落地,剑也刺出。
    “嗤……”
    本身神像就是一尊小像,长剑正从它的面门刺入,剑身的宽度便覆盖了神像整个面门的长度,剑尖又刚好在触及墙壁之时停了下来。
    林觉闪电般的一抽长剑。
    神像自然从橱柜上跌落下来,却也没有始终插在剑上。
    “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今晚上我就和你住在一起,等着他来。”林觉对舒承志说,“不来就多等几天,还不来我就去找他。”
    “好!!”
    舒承志十分感动。
    过了大概一刻钟,大伯大娘与堂兄听说他又回来了,便都来了舒家看他,零零散散的说了一些话,不过林觉也没有回家,一直守在舒家,吃完晚饭过后便就在舒家小儿子的房间里睡。
    屋外渐渐黑了下来。
    舒承志躺在床上,心绪不宁。
    林觉躺在旁边的长榻上,抱剑思索。
    “林二哥。”
    “嗯?”
    “我睡不着。”
    “不必忧心,如今我在这里。你也莫要惧怕,要知道就算是神鬼,往往也挑软柿子捏,你惧怕心乱,就正好给了他们可趁之机。”林觉说道,“你没看见老夫子砸了他的神像,他也不敢去找老夫子吗?”
    “我是知道……”
    “他也只是有所求罢了,好比一个强盗,而非十恶不赦的妖鬼,否则早就杀了你了。”
    “嗯……”
    “我给你念一篇静心神咒吧。”
    毕竟是同村子弟,林觉怕他心神本就紧绷了三四个月,再继续紧绷下去会出问题,便躺在长榻上,开口念道: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顷……”
    暮春时候已经不冷了,窗外乃是一弯钩月,月光借由半掩的窗洒进来,道人也就接近二十的年纪,声音平静却也清朗,就如这月色。
    而完整的静心咒一篇其实不短,舒承志实在太累了,连第一遍都没听完就睡着了。
    倒是林觉不察,继续念着。
    念到第二遍时,他便听到了舒承志床上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
    林觉大他一点,笑了一笑。
    倒是也没有停,继续念着。
    说起这篇静心咒,其实是道经与咒语的结合。林觉不是符箓派的道人,没有修持过这门咒,念着自然没有神力上的作用。不过也不能因为没有神力上的作用就说它完全没用,这不是照样让人静心睡着了。
    何况这等经文,本身也是圣贤之作,自有真理蕴藏其中,多读一读,多品一品,不是坏事。
    都念起头了,索性念完。
    实在不知什么时候,意识有些恍然。
    林觉忽然被一阵悸感惊醒,左手瞬间握紧了剑鞘,右手也握住了剑柄。
    只觉外面隐隐有些寒意。
    道人瞬间从长榻上坐起来,打开房门,先左右看了一眼走廊,又往底下一看,只见门外雾气浓重,隐约看得到一些驳杂神光,但又看不清楚。
    忽听下面有人说话,声音粗重:
    “上方何人?”
    林觉回头看了一眼,见舒承志好好的睡在床上,就连自家狐狸也在长榻上、自己脚边的位置团成一块白毯睡得正香,便差不多知晓了——
    此时非梦即幻,绝非真实。
    不过又有什么好惧的呢?
    “我乃黟山浮丘观道人林觉是也!”林觉持剑回答道。
    “就是你说要打碎我的庙宇神像,说要将我挫骨扬灰,还一剑戳烂了我在舒家的神像?”
    “正是!”林觉站在走廊上朗声说道,“舒村之人皆是我的同乡,你祸害的这小子,也曾跟在我身后玩耍,你无缘无故将他祸害成这样,自然要来找你说道说道。”
    停顿一下:
    “而你身为神灵,即使未得朝廷天翁敕封,好歹也受了百姓这么多年的香火,若说他们口中之事是真的,那你当真不配再享神庙供奉!”
    那声音听了却没有辩解,而是反问:“那你又要如何?”
    “你不是听见了吗?”
    “啊!!好好好!你们都要砸我庙宇神像!断我香火!”
    那方的声音饱含怒意,好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让人仿佛能想象出一个虬髯壮汉怒不可遏的形象。
    随即咬牙切齿的说:
    “你这道人!今日我见你一剑戳烂我的神像,想来也是有几分武艺的,既然要替他出头,可敢下楼跟我而来?你我找个空旷之地较量一番?在这里打斗怕把睡着的这家人全部弄死了,我还指望他们继续给我吃喝供奉呢!”
    “正合我意!”
    林觉提着长剑,转身回去,拍了拍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