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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全九好 第9节
    她儿拿我辛苦赚的银钱去花楼,她说是我管不住男人,又不会生蛋。
    我爹娘明知我过得不好,却叫我忍着。
    许老三问我要钱,我说没有,他便将家里的十亩水田卖了。
    我同他吵,他要打我,我窝囊了这许多年,终是寻了棍子同他打了一架,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被我当头一棒打晕了。
    他醒了便写了休书。
    我拿到休书的那日才知道,花楼有个歌姬有了他的孩子,他只是寻个由头休我罢了!
    第19章
    我孝顺?
    我实则是恨透了爹娘,同样是他们生的,儿子怎就那般值钱,女儿就这般轻贱。
    难道爹娘不都是为儿女着想吗?
    他们生女儿也只是为了卖钱吗?
    他们只是养大了我,所有的恩情待我会干活时便都还完了。
    我本不欲再回,宋全却执意要来。
    「总得将话说清楚,日后不想来便不来了吧!」
    「若是日后过得好,他们必来纠缠的。」
    「无事,有我呢!」
    宋全同我爹关在房里说话,我带着两个孩儿坐在堂屋烤火。
    天冷得厉害,即便坐在火炉边也并不暖和。
    「宋女婿是个有本事的,看样子秋日没少猎好货吧?」我娘问。
    我弟媳妇便眼巴巴地瞅着我。
    说实话,家里不算穷,可我娘舍不得拿钱出来,看起来日子过得苦哈哈。
    你问她攒钱做什么,她说要给她的孙儿们盖房娶媳妇儿。
    「娘你想多了。」
    「你对娘还不愿意说实话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看看这倔脾气,趁早改了才是,若是叫宋女婿生了厌,到时再将你休回来可如何是好?那我家便成了真正的笑话了,你两个侄儿娶媳妇都不好娶的。」
    我娘伸手要戳我的额头,却被大郎伸手挡住了。
    「外祖母说得不对,母亲在家辛苦劳作,教养儿女,待我同秀儿视如己出,吃喝从未短缺过半分,待我爹更是情深义重。自母亲嫁来家中,我家的炕是热的,衣服是软的,饭也是香的,她护我们爱我们,永远都是我家的人。我爹为何要休妻?如何又舍得休妻?」
    大郎一番话叫我娘哑口无言。
    我忍着要扯起的嘴角,胸口热乎乎一团。
    我娘还说了什么我已不在意。
    不管她说什么都已不能再伤我半分,我已有了我的家,有爱我护我的人。
    不在乎我的人,不值得我伤怀半分。
    我们也不曾留下吃饭,走时我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未留。
    凭什么留给他们呢?
    我又去了三姐家,将东西留给了她。
    「二娘些许小气。」
    宋全笑话我。
    「我哪里小气?我的东西自是要送给值得送的人的。」
    宋全笑笑不说话了,只是捏了捏我的手心。
    他的手掌大而热,即便冬日冷酷,可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爱你的人你不用说也知道你要什么,不爱的人即便你伸出手去,他也会装不懂。
    这个年是我这许多年里过得最舒心的。
    我第一次得到一串用红绳儿穿起来的铜钱,虽只有九枚。
    宋全说是我的压岁钱。
    「佛祖讲『九九归真』,大郎说『九』同长久的『久』字,我别无所求,只愿我们能长久些,更久些。总之『九』是个好数字,你莫嫌少,收下吧!」
    宋全将钱递给我,笑得羞涩。
    这约也是他能说出的最直白的话了吧?
    是啊!
    若是能长长久久地相伴到老,便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第20章
    恍惚中我似还在娘家,又似在许家。
    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厨房里,端着剩下的半碗菜,心底苦涩,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呢?
    好似无路可走了。
    可我眼前灯光明亮,两个孩儿跪在地上端正地给我磕头。
    我递给他们压岁钱,他们高兴地说了许多祝福的话。
    大郎在院里放鞭炮,秀儿躲在他身后,宋全牵着我站在屋檐下笑着看。
    「二娘,你看这日子多好?幸而娶了二娘,我同孩儿们才有了家。」
    幸而遇见了他们,我也才算有了个家。
    佛说因缘际会。
    我说万事总有回转。
    并不是付出了真情就一定有回报。
    可若是那人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他总会真心待你。
    过完年我们便进城租下一个院子,前面是间铺子,后面有三间房并一个小厨房。
    宋全想贩皮货,他同猎户熟悉,价格给得公道,生意还算好。
    每一季他都要押着皮货去一趟京都,再从京都带回布料和新的衣服样式。
    我学会了认字,他不在时便带着秀儿守着铺子。
    做生意并不如想象中简单,要打点官府,与地头交好,还得应付同行排挤,有时押货遇见土匪,那便是一文也赚不到,亦有性命之忧。
    一年到头能到自己口袋里的钱并不算多,可只要人平安康健,喜乐无忧,日子总是好日子。
    我同宋全成婚十年也不曾生下一男半女,郎中没少看,药也没少喝。
    吃了两年药,宋全便不叫我吃了。
    「二娘,你不要难受,大郎同秀儿爱你敬你,同你亲生无异……」
    我原是怕他介怀,不想他是怕我难受。
    「汤药我早喝够了,你既然这样说,我听你的就是。」
    自此我们再没提过生孩儿的事。
    大郎争气,二十二岁中了进士,又进个翰林院。
    我同宋全全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立时又在京都买了个小院子。
    宋全还押货,只是我们的家已在京都了。
    永和二十七年,我儿大郎已是五品京官。
    我们上了年纪,宋全想着有生之年能回乡祭祖。
    大郎孝顺,立时告了假同秀儿带着我们一家老小出发了。
    我们给秀儿招了个上门女婿。
    他名银霜,没家没姓。
    名字花哨,人生得也花哨。
    可他待秀儿真心实意,再好不过。
    他们如今还管着生意上的事儿,如今已生了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大郎的媳妇儿是陈翰林的长女思乔,当年是她先瞧上了我家大郎,围追堵截,终是打动了大郎那颗石头心。
    思乔爽利,同我甚是相得。
    此时大郎和银霜带着一众儿郎骑马,思乔同秀儿便带着两个孙女儿陪我们坐车。
    第21章
    春日天暖,一路行得慢,一点也觉不出辛苦。
    「那时我一人押货,总觉这路长得看不到头儿,如今再走,不知不觉便要到了。」
    宋全早已白了头,脊背也弯了,人老了,也瘦了,留了胡须,看起来同旁人家的老头无异。
    「祖父,那可不是有我们陪着你吗?你不寂寞,走起来便快了。」
    小孙女儿靠在她娘怀里,奶声奶气地说道。
    「沫儿说得对,因为不寂寞,走起来便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