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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她自思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心尖跳过这四个字都有点不好意思,只想晃晃脑袋看里面有几斤重的水。
    但越抗拒,架不住这事自己往脑袋里钻,搞得她稍显恍惚,干活的时候把刚开封的奶油当成过期牛奶给作废了。
    潇潇看她往水池里倒东西也没觉得不对劲,就是正好没顾客上门,两只眼睛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
    看着看着,她问:“姐,奶油也坏了?”
    什么奶油?陈韵回过神来。
    她手举在半空不知抬高还是放下,莫名其妙笑:“我是神经病吧。”
    怎么还骂自己,潇潇:“啊?姐你没事吧?”
    陈韵嘴上说没事,洗洗手给自己倒了杯加满冰块的水,一口喝下去冻得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脑子越发嗡嗡响。
    她既不知道为什么在结婚多年后忽然反思起婚姻的意义,也不清楚到底把宋逢林在这段婚姻里置于何地。
    二十几岁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通透的人,早早看破“爱情是不存在的东西”,在未来伴侣的选择上尽量掺杂最少的感情因素。
    但人真能不为情绪所撼动吗?大概是不能的。
    起码陈韵现在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想喝都不知从何下嘴,神色越发凝重。
    潇潇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挥挥:“姐,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陈韵下意识:“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
    潇潇:“失眠啦?”
    陈韵随口嗯一声。
    其实她昨晚在酒精的作用下倒头就睡,连梦都没做一个。
    不对,像是做了来着,只是迷迷糊糊的也想不起来。
    不是要紧事,陈韵甩甩脑袋没放在心上。
    她忙活着早上的工作,生怕一闲下来就开始琢磨些有的没的,下班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
    潇潇看她一步三回头,问:“落东西了?”
    陈韵摇摇头,出店门莫名长舒口气。
    她心想也许揣着糊涂装明白也是一种日子的过法,拍拍自己的脸往家里走。
    掐着她到家的点,宋逢林刚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正好,能开饭了。”
    陈韵扫一眼餐桌:“今天这么多菜。”
    宋逢林:“有三个半成品。”
    他说这话都有点心虚,视线都跟着飘来飘去。
    陈韵只扭头看一眼儿子被颜料画得五花八门的脸,就知道当爹的今天过得不容易。
    她道:“明天还是叫外卖吧,够累的。”
    宋逢林:“没事,我也就炒个叶子菜。”
    他唯一全部掌厨的蔬菜,两个孩子都很不买单。
    陈星月跟妈妈讨价还价半天,才跟吃毒药一样嚼吧嚼吧吞下去。
    陈昕阳也想学着姐姐的样子反抗,可惜被瞪一眼连话都没敢说就低下头。
    他整张脸都快埋进碗里,额头上沾两粒米,勺子一挥桌面也掉落着星星点点,顺带把汤碗打翻。
    此刻日头西斜,夏天的白昼漫长。
    一天里的无数稻草,现在掉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
    宋逢林连抽好几张纸巾,深吸口气没忍住:“
    陈昕阳,能不能好好吃饭。”
    他上班的时候在百忙之中抽出能陪伴孩子的时间以温情占多数,哪怕想生气也能很好的自我调节。
    但现在几乎24小时绕着儿女转,好像每十分钟都有一个大发雷霆的理由,哪怕是弹簧这么伸缩都该坏了,更何况他这样的血肉之躯。
    反正平地一声,没吼没叫把陈昕阳吓住。
    儿子脖子一缩,宋逢林反而开始自责,放轻语气:“爸爸不是凶你。”
    陈昕阳捏着两根小手指:“有一点点凶。”
    一哄,眼泪都开始在打转。
    陈韵本来秉持着谁教育谁发言的原则,还是跳出来:“哪天被你爸揍一顿你就知道什么叫凶了。”
    宋逢林给儿子打圆场:“没事,擦干净了。”
    愿打愿挨的,陈韵还能说什么,没好气在桌子底下踢他。
    宋逢林傻笑,给她夹菜转移话题:“何泰明天中午找我吃饭”
    陈韵:“你去吧,我接他俩。”
    宋逢林:“不用,我都安排好了。”
    陈韵心里过一遍孩子明天下午的课程安排,说:“要不给阳阳请假,他跟我在店里。”
    那可不行,陈星月第一个不服:“弟弟也要好好上学!”
    还没步入义务教育阶段,但这个暑假她已经逐步体会到什么叫课业压力,在磕磕巴巴读拼音的时候对玩小汽车的弟弟充满羡慕,常常喊着不公平。
    越是看些什么儿童教育的理念,越是轻了重了都不行。
    陈韵也怕惹得女儿对学习起逆反心,偏过脸:“那我请假好了。”
    宋逢林:“不用,我带孩子一起吃午饭,吃完送他们去上课。”
    陈韵:“时间有点紧。”
    宋逢林:“没事,我怕多坐一会他又要说拉我创业的事。”
    到底是多少年的朋友,直接拒绝还是抹不开脸,索性拿孩子当借口抓紧走。
    创不创业的先暂搁一旁,陈韵:“又是什么意思,他之前提过?”
    宋逢林:“提过,我没答应。”
    他是个保守主义,年轻的时候都没多少乘风破浪的进取心,更别提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陈韵当然知道他的性格,只是奇怪:“你没跟我讲。”
    这世间上当然有许多即便是亲密关系里也相互不知情的小事,但宋逢林是个很爱“汇报”的人,需要在回应里汲取自己还和世界的联系,从称得上乏善可陈的日程榨出一点有趣来分享。
    如果没提过,那压根就是故意的。
    宋逢林还真不是:“我当时想说的,颂菁不是正好在,就给忘了。”
    张颂菁上礼拜刚从欧洲出差回来,为好友们无偿代购一圈还送货上门,嘴上说急着走急着走,实则恋恋不舍在玄关处蛐蛐了好几个人。
    就凭她跟何泰在一起过还不欢而散这件事,眼看也是徒增点谈资。
    陈韵想着也是这么回事,一下可以理解。
    她跳过好友现在能够谈笑风生的情史,只问:“项目不好吗?”
    前不前景的,宋逢林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高瞻的眼光能看到。
    他双手一摊耸耸肩:“我你是知道的。”
    陈韵怎么会不知道他只希望家里六口人能一直过这种稳定的生活,任何需要承担风险的投资行为在他这儿都会被拒之千里外。
    搏一搏之类的词汇对他来说是触发风控的密码,把高于定期存款的回报率通通打成诈骗,堪称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说实话,这种谨慎在刚认识的时候一度让陈韵觉得他保守无趣,没有半点年轻人的锐意进取。
    但十年来目睹太多在意气风发面前倒下的人,反而叫她暗自庆幸,说:“我有时候觉得你挺了不起的。”
    宋逢林:“为啥?”
    陈韵嘴巴还没动,女儿先抢答:“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这一天天的,都哪学的这些话。
    陈韵:“吃完就去把今天的作业写了。”
    陈星月得意洋洋:“我全写完啦!爸爸检查过了!”
    她很有生存直觉,大概觉得妈妈要临时加码,拉着弟弟“跑路”。
    陈昕阳顺手拽起衣服擦擦嘴,叫当妈的看着太阳穴一跳。
    她拳头都捏起来,宋逢林又赶快给孩子们打掩护:“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那一秒过去,陈韵也觉得没啥好骂的,毕竟在生儿育女的道路上这不过是小事。
    不过她还是斜个眼:“都你惯的。”
    宋逢林不能否认自己对儿女更纵容,把桌上散落的饭粒捻起,一边再度关心着刚刚提出的问题。
    陈韵再问:“你们班发财的人那么多,你就一次没心动过吗?”
    赶上互联网这十来年的风口,外加能考京大的智力加持,宋逢林的同学里亿万富翁已经出了好几个,他算是混得一般的那批人。
    有几次橄榄枝都伸到跟前,他全部毫不犹豫地拒绝,马后炮说起来算是错过好些致富的机会。
    他本人是不遗憾的:“我只适合打工,最多能做个小领导,让我投钱我就慌,亏钱我更难受了。”
    陈韵其实想到他会这么答:“所以我才说你厉害,能坦然承认自己能力有限。”
    最后这四个字,说出来都不容易,她摸摸头发:“我到现在还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事实如何不重要,宋逢林是个合格的丈夫。
    诚然他不够巧舌如簧会,仍旧尽最大的努力使劲夸,连“好好吃饭”都憋出来当优点。
    陈韵忍俊不禁,很给面子跟他商业互夸。
    说得像是玩笑话,参杂着真情实感。
    结婚十年,她好像才知道面前人有多么闪闪发光。
    第54章
    宋逢林跟何泰约好的时间点,其实是有点分身乏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