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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也觉得自己喝醉了,或者疯了。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我刚才一直在思索,怎样才能绕过边明揭穿真相。其实不是没有办法……我也可以设个局让这个疯子上当……只是一旦惊动蒋毅,我们马上失去这么一个绝佳的,狙击他的机会。”
    贺美娜从脚底开始升起一股麻木的寒意;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一片无穷无尽的沼泽;迷雾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淹没了她的眼耳口鼻,几乎窒息。
    “所以……port是假的么。”
    “做戏做全套。一定是真的。”
    回答完这个问题,危从安就知道她的选择了。
    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开始无声地笑;也许是太疼,他很快笑出了声。
    对她而言,相信,痛苦;不信,也痛苦。
    对他而言,猜对,痛苦;猜错,更痛苦。
    “反正你已经觉得我疯了,不妨再疯一点——张家奇太太恐怕也会被牵扯进来。”
    “……你说什么?力达?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么。”
    “当然。我不明白……”
    “或许他会丧心病狂到让你也尝尝被最好朋友背叛的滋味。”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美娜。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你,好像动摇了……”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她一口气说了三遍,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从现在到未来,我贺美娜有且只有一个男人,就是危从安。只是——”
    “不用说了。”他果断阻止她完成那个转折,“我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自己只是个知足常乐的傻子。”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四人先后回到包厢,接风宴已近尾声。正如这群人精不会当面问戚具宁怎么突然消瘦一样,宾客们对于这段小插曲也没多说什么,仿佛他们只是集体去了一趟洗手间,时间有点久,每个人的脸色各有各精彩而已。每个人离开前都对戚具宁说了许多祝福,尤其是蒋毅,可能是喝多了,一左一右拉着戚具宁和危从安,又将这两位年青人的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叫他们两个要好好地互相帮助,一起进步:“……万象终究要交到你和从安手里啊。”
    戚具宁笑道:“蒋叔放心。我和从安一定全力以赴,带领万象走向下一个辉煌。”
    蒋毅又问危从安:“好孩子,你怎么说?我能把万象交给你和具宁么。”
    “交给我一个人就行。”
    危从安这句话说得很平静淡然,但是其威力不亚于一枚炸弹,一经爆炸,举座皆惊默;在这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与硝烟中,危从安抬起褐色眼眸看了一眼唇角带笑的戚具宁,淡淡道:“怎么,我赚钱,你享受,不好么。”
    戚具宁拊掌大笑:“杜伯伯,蒋叔,你们看他!尽说大实话。”
    一副副面具之上,都笑得很热情。
    这一刻谁是渔翁,谁又是鹬或蚌。
    所有人都走后,杜海叫了服务员过来另外开一间茶室:“戚具宁。危从安。你们两个跟我过来。我有话说。”
    进茶室之前,他想了想,又指向戚具迩:“你也来。”
    虽然没点到自己,陈朗也跟着进去了;没一会儿他出来,带上门,笑道:“原来是挨骂。”
    既然不关他的事——他兴冲冲地打电话给女友报备:“……我这边刚结束。你那边收工了吗?……好。我过来找你。”
    他挂了电话,略一思忖,换了一副礼貌笑容,对安静地等候在茶室外的贺美娜打了个招呼:“贺博士。”
    贺美娜亦还以礼貌微笑;他们两个其实没怎么说过话。陈朗仿佛想到了什么,在她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来展示给她看:“给你看看我女朋友——漂亮吧?”
    纵然心乱如麻,贺美娜在看过他的手机屏幕后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赞叹:“哇,真的很漂亮。”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对吧。”这句话贺美娜就没办法接了;陈朗收起手机,翘起腿来,笑道,“这中间有一个长而曲折的故事。我只说你可能感兴趣的那部分吧——她一开始真正心动的是危从安。”
    这件事情危从安从未对贺美娜提过;但她立刻联想到了高尔夫球场的小鹿,还有那句“真的呢好可爱”。
    见她有所触动,陈朗继续说了下去:“她对危从安示过好,千方百计,不止一次。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倒追,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有所动摇吧?但是你知道你的未婚夫有多狠心吗?一点机会都不给,避嫌到了极点。可以说决绝到连我这个情敌都为她感到不值。”
    “不过从长远来看,这样才对嘛。不喜欢就不要给任何希望,更加不应该让自己的伴侣感到不舒服。我很感谢从安,因为他处理得当,所以现在小鹿和我,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可以很坦荡地相处。”
    陈朗用一种轻松随意的语气讲述这一切的时候,贺美娜一直静静地看着一面镶嵌在对面墙壁上的,巴洛克风格的装饰镜。
    花纹繁复华丽的镜子,映出一览无余的她。即使知道危从安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错,在听到这件事情时,她心底仍是油然而生一股嫉妒与愤怒,如同龙卷风一般迅速膨胀,来势汹汹。
    她站在风眼当中,用一种难以解释的平静剖析着一切,包括自己在内。
    她当然知道陈朗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么一番话。
    很直白的一个结论——和危从安相比,她的处理失当很可能会给当事人带来隔阂。
    或者说,隔阂已经种下。
    “陈董。”
    “贺博士有何赐教?”
    她聪明漂亮,不卑不亢——陈朗能理解为什么戚和危都喜欢她。
    但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家伙居然会为了她闹得这么不体面。
    “从安做得对。受教了。”
    “你不嫌我唐突就好。”
    “但是,”她话锋一转,“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有资格用女朋友的隐私来对别人的事指指点点?”
    “……什么?”
    “这种恶习。早改早好。”
    说完她起身,礼貌地鞠了一躬,也不看陈朗的脸色,拔腿就往外走,边走边给危从安发了一条消息。
    贺美娜:先走了。
    危从安:进来拿车钥匙。
    贺美娜:不用。
    贺美娜:我想一个人静静。
    等她快走到正门口时,手机震动,马林雅发来两条信息。
    “无需自责。其实——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纯粹是他出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贺美娜没想到她还会给自己发消息。于是停下脚步,回复。
    “所以你的价格是什么。”
    “一栋小木屋,屋前有一棵大树,挂一只旧轮胎做秋千?”
    她回复过去后,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等她走出亲王府的正门,马林雅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应该是刚拍的;一只28寸行李箱,一个名牌行李袋;一只拿着机票的左手。
    机票是今晚格陵飞往北京的超级经济舱。
    纤细的皓腕上戴着一串半旧不新的银手链,四颗旧坠饰分别是芭蕾舞鞋,彩虹,王冠和美人鱼。
    还有一颗新坠饰,是两个互相依偎的小女孩,和她曾经送给贺美娜的一模一样。
    随着照片一起发来的还有两个字。
    “自由。”
    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下面,贺美娜默念着“自由”这两个字,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爱家人;她爱名利;她爱她的彩虹少年。
    可是她更爱那个不被蒋毅控制的自由未来。
    贺美娜想自己应该发一条消息,祝她一路平安。
    但是这条消息没能发出去。
    马林雅拉黑了她。
    贺美娜有些错愕,旋即明白过来。
    她微笑着把马林雅的联系方式统统删除掉,叫了一台出租车离开。
    尚诗韵终于把书看完了。
    大费周章地制造时间证人最后并没用上。凶手一个人远走高飞了——这种正义放过邪恶的窝囊结局是怎么过审的?
    她抬头看了看壁钟——马林雅怎么还没打过来?
    她打了个电话,显示通话中。
    搞什么鬼?
    把她拉黑了?
    尚诗韵无所谓地把马林雅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手机扔到一边去,伸了个懒腰,又拨了拨如瀑的长发。
    真是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啊。
    和戚具迩通完话后,握着手机的那只巨掌自边明耳边离开,挂断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倒扣在书桌上。
    坐在边明对面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支着太阳穴,好整以暇地翘着长腿。在整个通话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边明。
    那是一种介于审视与端详之间的眼神:“有事有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