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预算一窍不通的贺美娜看了一眼危从安;后者笑道:“您说得对。就按照您的意见修改。”
刚才贺美娜汇报的时候蒋毅的手机响过一次,被他按熄了;危从安修改的时候,蒋毅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扁扁的糖盒子,打开,倒了一颗薄荷糖在掌心,吃下去,然后将糖盒放回口袋。
危从安很快修改好预算表,将装着最终稿的u盘交给骆斌。
蒋毅笑道:“好好干。别出错。”
骆斌道:“不会。材料上传后会生成一条链接发送给项目负责人,负责人审阅并电子签名后才能正式提交。请蒋总放心。”
蒋毅道:“那就好。”
他看了一眼ada;ada笑道:“蒋总在二楼中餐厅订了台,请大家吃收工饭。”
危从安带头鼓掌:“蒋总果然说话算话。感谢蒋总。”
正如鲁堃所说,最后一天网络一定会瘫痪。5g的原始数据到现在才传输了85%,预计还要半个小时。
而在科创局的申报系统里上传最终文稿,必须先填入原始数据提交后生成的一串序列号。
危从安拍了拍骆斌的肩膀:“让它自己慢慢上传。我们先去吃饭。”
骆斌道:“危总,我就不下去了。我留在这里等数据传完。”
张家奇笑道:“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年青人。”
骆斌道:“你们先吃。我顺便收拾一下会议室。弄好了我就下去。”
jenny道:“申报系统零点关闭,吃完饭回来还有时间。”
贺美娜也说不急于一时;但骆斌坚持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再下去吃饭,大家便也不劝了。
走出会议室,高工对危从安道:“危总,骆斌这孩子真的很不错。老实本分,特别能吃苦。一声不吭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危从安道:“是的。他很好。”
高工笑道:“他这几天晚上都在练吉他,待会叫他表演……”
人声渐远;骆斌关上会议室的门,反锁。
他回到座位上,刷着手机,时不时地看一眼正在上传中的电脑屏幕。
没一会儿,工作群里有人发了收工饭的大合照。
照片上的大家举着杯,每个人都笑眯眯地,不知道为什么让骆斌想起自己本科毕业时的合影。
他记得那天大家都在不停抱怨闷热的天气,惨淡的就业前景,但是拍出来每个人都笑得非常自然。
就像现在这样。
他放下手机,起身装了一壶水来烧。
咕噜咕噜的烧水声中,他先是退出了还有8%就完成的数据传输。
弹出的对话框提示他是否确定放弃上传。
他点击了确定。
然后他登录了马林雅的账号,将云端所有文件全部删除并注销账号。
最后把三块储存着所有资料的移动硬盘以及危从安刚交给他的u盘全部格式化。
水烧开了。
他拿起水壶,慢慢地把滚烫的开水一滴不剩地浇在键盘上。
屏幕很快黑了;冒着热气的水流朝四周蔓延开来,浸湿了桌上的文件,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他放下水壶,拿出手机,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
“你到机场了么……我没有什么行李……吉他更不用带了。”他说,“我唯一想带走的只有你……嗯。等我。我马上出发。”
骆斌挂断电话,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张家奇双手抱胸靠在门口。
他越过骆斌的肩膀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
“看来等不到你弹唱《稻香》了。”
拍完合照后,蒋毅起身,笑道:“我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我先走一步。都坐下都坐下,不要这么拘谨。”
大家又都纷纷坐下;除了危从安:“我送您。”
蒋毅笑道:“危总一向都是这么得体又客气。”
“这是我作为晚辈应该做的。”危从安俯下身来,对贺美娜道,“好好吃饭。我去去就来。”
贺美娜道:“回来的时候帮我买点东西。清单发到你的schat上了。”
危从安道:“好的。”
危从安送蒋毅和ada出去,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上了车,危从安挥了挥手,被jenny叫住了。
“危总。您忘了这个。”
她双手递过来一部平板电脑。
“哦,我差点忘了。”危从安接过,“谢了。快去吃饭吧。”
ada看了jenny一眼。jenny也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ada好奇道:“危总,这是什么?”
“为了监督组员按时作息,从星期一开始,我们的工作电脑会共享屏幕到一个在线的私密会议室内。”危从安看着平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真是大开眼界啊。”
蒋毅朝ada伸出手;ada递上老花镜;蒋毅接过戴上。
“怎么了。让我这个老头子也开开眼。”
危从安将平板递到蒋毅面前:“骆斌取消了数据上传,又登录了马林雅的账号,正在彻底删除云端的所有文件。”
“……现在开始格式化所有移动硬盘了。”对于骆斌这么淡定地做着这么疯狂的事情,危从安给出了高度评价,“心理素质相当不错。”
蒋毅摘下老花镜,交给ada,然后对危从安笑了笑:“你也很淡定嘛。好像在看无伤大雅的小丑表演。”
危从安笑道:“看来我们的运势真的不太好。病了一个pm,现在又疯了一个。蒋叔有认识的堪舆大师吗?也许我们真的需要看看风水。”
蒋毅道:“ada。”
ada道:“危总,我会把大师的简历还有联系方式发到您的邮箱。”
危从安微微一鞠躬:“谢谢。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再见。”
他挥一挥手,转身欲走。
“等一下。”蒋毅出声,“从安哪。你等一下。”
危从安停下脚步,笑道:“蒋叔还有什么事?”
蒋毅微笑着示意他上车;危从安也没有拒绝,很干脆地上车在蒋毅身边坐下。
“你是真不怕我把你卖掉啊。”
“我也好奇自己能卖多少钱。”
蒋毅笑了起来;ada拨了个电话,对司机报出一个停车位编号;车子慢慢地朝酒店的地下车库驶去。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科创局签约,贺博士说我脸色不太好;后来我心脏确实有些不舒服,去了医院。”
“您还好吧?我看您现在气色不错。”
“嗯。确实好多了。也是那一次,我知道了现在有一种穿戴式动态心电检测产品叫做ecor,最早是由维特鲁威代理的。”
“嗯。我有印象。”
“我对ecor的工作原理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ecor的芯片内置了gps,可以帮助医护人员在病人心跳骤停的时候快速定位。”蒋毅道,“所以一个人的身上如果带着ecor的芯片,就会很容易被找到。”
不过短短几句话,司机已经驶入地下车库。
ada所说的停车位上停着一台摩托。
摩托旁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的一只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
“从安哪。你看那是不是你的熟人。下车打个招呼吧。”
会议室内。
那张大合照上明明有张家奇。骆斌心想。是了,应该是拍完照后他找了个借口上来。
“原始数据中午已经由我上传了,最终稿的链接也发送到贺博士的手机。哦,我看看……”张家奇拿出手机,“她已经签名提交了。”
骆斌想了想,苦笑道:“没错。危总最信任的当然是自己带来的张特助。”
张家奇道:“危从安永远都会有plan b。你枉做小人了。”
骆斌不说话;张家奇又道:“我刚到维特鲁威,是你第一个和我搭话。也是你把我拉进了好几个八卦群。所以这次危总要我看住你,我真希望是他弄错了。”
骆斌道:“不问我原因吗。”
张家奇道:“不外乎钱。或者权。危总给的太少。有人承诺的太多。”
骆斌道:“不对我失望吗。”
张家奇道:“如果是钱或权之外的原因,我才会失望。”
骆斌道:“不问我是谁指使?”
张家奇道:“你会这么容易说出来?”
骆斌笑了笑,厌恶地说:“你知道我有多么讨厌你们这种自我过剩的的嘴脸吗。”
张家奇道:“你有讨厌我的自由,我也有看不起你的自由。但小孙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她还给我没出生的孩子织了一顶小帽子,我很感谢她。你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情,想过她的感受吗。”
小孙是骆斌的女朋友;骆斌道:“我做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前途?哈哈……危从安的父母,一个有钱,一个有名。贺美娜是岑育夫院士的得意门生。至于你张家奇,只要一辈子跟着危从安,忠心于他,也不会有任何波折。你们根本不知道像我这样毫无背景的人要向上走是多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