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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没开始就结束了的那个人是她。
    他一直知道危从安心里有个很特别的女孩子,他再怎么试探底线,也绝不会去提到的那个她。
    早知道贺美娜就是这个女孩子,他绝不会接近她。
    戚具宁突然觉得发生的这一切,真是荒诞而扭曲。
    良久,他嘶哑地问了一句。
    “没了?”
    她也哑着嗓子回答:“我记得的就只有这些。”
    她太可怕了。她真的太可怕了。居然隐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来到他身边。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到底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和他……你全都忘了?是真的忘了,还是说,只是‘忘了’告诉我。”
    “有些是忘了。有些是不想记起来。还有一些是因为——”她恍惚地说,“当时只看到了你。”
    戚具宁错愕地抬起头。
    太精彩了。
    她都这样解释了,他还能挑剔什么。他恨不得为她这一番精彩绝伦,曲折动人的发言鼓掌叫好。
    戚具宁突然站了起来。
    “边明。边明!”
    “我在。”
    “收拾东西。”他平静地说,“我们回圣何塞。”
    边明不发一言,仿佛没有看到贺美娜一般——就像贺美娜也一直没看到他的存在一样——绕过她,单膝跪地,开始捡起撒了一地的文件。
    她是个多余的人。
    贺美娜咬着牙,扶着书桌站了起来。
    边明的动作很利落,已经整理好公文包,进卧室去拿行李箱了。
    “具宁,我们需要谈一谈——”
    他打断了她,冷漠地说:“既然你不舍得离开波士顿,那就好好地待在这里。等我下次回来,会和你谈的。”
    他不再看她哪怕一眼,就这样离去。
    贺美娜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上班。下班。回家。睡觉。然后再下一个循环。
    这个循环里并没有等待戚具宁这一项,但又处处都是戚具宁的阴影。
    每个周末她都会发schat问戚具宁是否回来。但是他从来没有回复过。更不用说主动给她发消息。
    时间就像鲨鱼的牙齿,一排又一排,不断地凌迟着波士顿的贺美娜。
    也凌迟着圣何塞的戚具宁。
    还有纽约的危从安。
    圣诞节前夕,一整棵冷杉送到圣何塞的家里。佣人们准备装饰,提出的几个方案都被戚具宁很不耐烦地否定了。
    边明知道他的心思,于是问他:“要不要问问贺小姐,来不来圣何塞过圣诞。”
    “问她干什么!”
    可是到了12月21号那个周六,戚具宁推掉了所有工作,没有出门,也没有给边明安排任何工作。
    边明心领神会,道:“如果今天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想请个假。”
    戚具宁不置可否,良久才道:“去吧去吧。随便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我也管不了你。”
    边明便坐最近的一趟航班回了波士顿,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布鲁克林大道上的公寓。
    中午时分,贺美娜不在家。
    maria将家里收拾得很整齐,很让人放心。那扇被踹坏的门已经按戚具宁的要求修好并加固,换了新的门锁,所有钥匙都在她自己手上。
    他又看了看厨房,发现冰箱空荡荡的,一应炊具也不像是近期用过。
    然后他看到餐桌上有一张名单,以及两张空白圣诞贺卡。
    名单上一共二十八个人,每个人姓名后面都打了一个对勾。他猜测她应该是买了三盒圣诞贺卡,每盒十张,寄出去了二十八张,还剩两张。
    他确定戚具宁没有收到来自贺美娜的圣诞卡。可他还是不死心,将二十八个名字一个个看过去,果然没有戚具宁。
    当然也没有他。
    边明不仅擅长隐藏,也很擅长等待。接受狙击训练的时候,他常常会在训练场地一动不动地待上36个小时。
    等待的时候,也是他大脑放空的时候。
    他记得那天睡完午觉起来,房间里很暗,妈妈坐在床边,两手伸至他腋下一使劲儿,将他抱至膝上坐着。
    妈妈摸着他的脸,低低地说:“明仔。不要说话。听妈妈说。”
    “现在妈妈要和你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待会大良和阿玉会带你出去,把你藏在一个很隐秘很隐秘的地方。你乖乖地呆着,等妈妈来找你,好不好。”
    她说:“你藏得越好,越不容易找到,你就赢了。”
    他兴高采烈地问:“赢了有什么奖励。”
    “妈妈的巧克力都给你。”
    “那我要是藏得太好了,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妈妈亲了亲他的脸颊。
    “你等着妈妈。妈妈会来的。”
    但是妈妈没有来。
    他可能是藏得太好了。
    不过没关系。
    他可以等。
    他耳廓一动;走廊上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缝,走廊上的灯光泻入。
    他开口:“贺小姐。”
    边明太出神,竟然没注意天色已晚,自己是坐在黑黢黢的客厅里——对他来说白天黑夜并没有什么区别。贺美娜刚加班做了一天的ppt,浑身疲累得很,一开门发现客厅里坐着个人,正如社会新闻里常见到的那种恶性案件一般,即刻被吓得半死,一口气没上来,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边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飞奔上前,一边试着她的呼吸和脉搏,一边打了急救电话,告知地址和症状。然后他将她打横抱起,本想送回她的房间,但发现自己没有钥匙;赶紧转身送到戚具宁的房间里安顿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亦是出了一头一身冷汗,又立刻拨通了戚具宁的电话。
    还没说上两句,他就听见床上有了动静,她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边明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边明将电话放到床头柜上,急切道:“你醒了?贺小姐,你感觉怎么样?你不要动。急救人员马上就到。”
    她的声音很虚弱:“我没事。只是吓着了。不用去医院。麻烦你把我的包拿过来,谢谢。”
    边明奔去玄关拿她的包,结果一心急拿倒了,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样样地去捡——手机,钥匙,门禁卡,记号笔,名片夹,口红,还有两个橙色药瓶滚到了沙发底下。
    他顿了一下,拿起药瓶。
    他认得这两种药物的名称。一个是控制心率的metoprolol tartaric acid(酒石酸美托洛尔);一个是质子泵抑制剂r-omeprazole(奥美拉唑)。
    边明并没有迟疑,将药瓶和包都送进房去,然后又出来去厨房倒水。这时他才发现居然没有即饮热水。他倒了半杯矿泉水,在微波炉里叮了三十秒,捧去给贺美娜。
    但后者已经把药硬吞下去了。
    边明捧着水杯,站在床边。见她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他急急道:“贺小姐。你刚吃了控制心率的药。”
    “是的。”
    “你不能随便吃药。”
    “我只是偶尔吃一颗控制心率。我现在心跳的很厉害。不吃的话才对心脏不好。”闭目了一会儿,她又说,“你说不要随便给人开门。遇到能随便进来的人,我又该怎么办呢。”
    边明不语;她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那个两寸见方,像名片夹一样的东西,瞟了他一眼,道:“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这是——便携心电仪?”
    “是的。”她说,“现在的科技是不是很先进。”
    边明退出去并带上门。这种最新的六通道心电仪需要直接联通双手和左腿膝盖或脚踝,然后将数据传至手机。她今天穿的是羊绒长裙,里面是打底裤,他在场的话,她不好操作。
    他在外面呆了大约五分钟,此时救护车已经到了楼下,他接了急救人员上来,又敲门:“贺小姐,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她很明显已经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很专业地对急救人员讲述了自己的病情,并将手机上刚测得的心电图给他们看了,确定除了心率太快之外没有其他问题。急救人员见她处置专业,便简单嘱咐了几句,离开了。
    贺美娜问边明:“你老板回来了?”
    “没有。”他小心翼翼地问,“贺小姐要不要去圣何塞过圣诞?戚先生买了很大一棵圣诞树。”
    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道:“是他叫你来的么。”
    “是。”
    她摇摇头。
    “边明,你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
    “贺小姐,我觉得你的健康状况很成问题,需要接受全面检查。我们在圣何塞有相熟的心脏科医生——”
    “我已经做过全面检查了。”她说,“两次。这是心理原因。”
    边明张口结舌。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我现在的情况最好是静养,不要离开熟悉的地方。机舱这样的密闭空间可能会再次引发我的惊恐障碍。”